第82章

  安德鲁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骆清逸缓缓地说:“华夏自建立新政权之后就一直在破迷信,推科学,以至于旧科技时代末期,鬼怪之说的地位十分尴尬,人们甚至不愿意拿去恐吓捣蛋的小孩儿,可是要知道,一些鬼神故事本身就是经典文学,如《聊斋》之类的,怎么办呢,早几年破迷信的时候电视剧一再禁止拍这些神神鬼鬼的片子,到了后来,甚至需要下命令每年必须上映1-2部这种题材的片子,让一些文化得以传承,可以说,到了后期,鬼怪之说基本上恐吓不到什么人了,可是谁想到意外就这么发生了呢。”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配合着空无一人的座椅、慌成一团的领导人,哪怕是隐约听过这些故事的学生都不由得一哆嗦。
  有几个学生比较大胆,战战兢兢地问:“是说故宫1000岁生日那天,老祖宗从龙椅中走出来的传说吗?”
  骆清逸轻轻点头。
  “说是传说,不仅仅因为已经过了将近一千年无从考证真实性,还因为当初这场献礼是直播,听说那人从龙椅中走出的时候,有一部分观众看见了,而一小部分人没看见。”而流传下来的图片中,没有一张照片能让这个传说中的人现形,于是这件事就成了传说,“出来的人不是明皇也不是清帝,据说是一位‘传话人’,老祖宗隐约察觉后代要走,故宫所有的东西要收归入库,于是想趁此机会好好看一看华夏,看看他们身后,华夏是否大安。”
  也不乏学者提出这个所谓的老祖中传话人,其实是当时比较有权势的家族的老人,移民之前想要游一游华夏山川,又因不舍故土,打算留守,后人为了美化这件事,才编了这些故事。
  “传言安排道华夏移民前3日,数位老祖宗的传话人与老先生一起演奏国乐,他们亲自奏响了曾侯乙编钟,使国人有幸耳闻当年的礼乐篇章。”
  最神奇的是,这段乐曲是有音频留下来的,当骆清逸点开的时候,丝竹之声铺天盖地而来,筝的清,琵琶的脆,琴的沉,鼓的重,交织成太平之音,下一刻又被骤起的编钟之声压住了节奏,仿若走入了帝王宫殿的年轻人,收起了所有的嬉皮笑脸,庄严肃穆地以最标准的礼仪向前走去,一路不知多少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却傲然而立,自信而之礼。
  “愿君此去前程似锦,愿我华夏千年不衰万年长存……”有一老者的声音隐隐哽咽,而后音频戛然而止了。
  “人们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十分好奇,有说他是‘传话人’,也有说他是当时不想离开华夏的老先生。这便是曾侯乙编钟的最后一次发声,此后我们所听到的曲都是它的仿制品的声音。”
  不少人还闭着眼睛沉浸在那段音频的余韵之中,情不自禁地说:“为了它,怎么也要留下来呀。”
  “哪怕是仿制品,也已经成为民族礼乐的代表,若是哪一次接待能搬出它的仿制品,那就是华夏对来者做出的最高礼仪了。”似真似假的故事讲完,也正好下课了,骆清逸果断把这群被关得没什么精神、听完故事也没什么好转的学生们轰出教室,然后缓缓走到了还闭着眼睛沉浸在之前的乐器的安德鲁教授的身边。
  一向不能理解骆清逸选择的安德鲁睁开眼睛,神色复杂地看着骆清逸:“我仿佛听到了历史的声音。”
  “六千年的兴衰,都由它们奏响,由他们传递。”
  第65章 六十五
  无论安德鲁教授如何强调他自觉自己很年轻,在讲台上再站20年也没问题,他已经250岁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人类寿命有所突破但是其实还有一小部分人活不到200这个年岁的联邦,他确实已经过了非常漫长的一生。
  所以近些年他开始出现了老年人都会有的毛病,比如独断、比如偶尔的倔强。
  骆清逸的一个学长就曾经和他说过,若是早30年,面对骆清逸的选择,安德鲁教授再怎么生气,也只会奉劝几句,若是骆清逸实在不肯改变主意,便会就此罢休,因为那个时候的安德鲁教授还秉持着“孩子们有自己的未来”这一理念。
  可惜随着安德鲁教授年纪越大,一些小毛病不可避免地反复,最终造成了他极为愤怒骆清逸的选择并且认为他只有回到联邦才是“走回正轨”,于是这几年行事渐渐武断了些。
  这是骆清逸在毕业之后难得一次得到他的和颜悦色,一时间竟然有些受宠若惊。
  但是他不敢开口去触霉头,只能安德鲁问什么答什么,一时间竟然有些拘谨,竟有了学生时代被教授考验的那种紧张感。
  安德鲁教授和他一起坐在教室里面,看着骆清逸还未来得及关上的图片投影,深棕色的眼中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刚刚我听到的曲子,真的是从这个笨重的乐器中奏响的吗?”
  “是的。”骆清逸说,提起华夏的历史,他总算没了拘谨,可以提及一些别的了,“音频是旧科技时代公元2420年传下来的,用的是当时的录音设备,传到现在其实效果有一些失真,如果是原版的话会更浑厚、沉一些。”
  安德鲁对此有些惊讶,从他刚刚听到的曲调来说,这一件三千多年前的乐器能奏出那样的乐曲,已经是让人震撼的一件事,而骆清逸却说这段音频因为年代久远有些许的失真,如果是原音的话……
  “它还有演奏的可能吗?”安德鲁去过很多星球,听过很多场音乐会,却都不如刚刚听的那首曲子让人震撼,他不由自主地你问出声,等问完了才想起来,那玩意儿已经三千多年了,拿来演奏怕不是要散架,这问题简直就是傻的。
  随即他又想到,骆清逸说过这个东西似乎有仿品:“或者……它的仿品呢?”
  “后人再怎么仿照,看看样子还行,真的演奏起来,其实会少很多感觉,”骆清逸轻声轻声说道,“所以我们正在申请,十年后故宫生日宴会上,把编钟请出来。”
  安德鲁教授十分惊讶:“它已经十分年老了。”按照华夏对自己民族文物那宝贝劲儿,肯把收藏已久的编钟拿出来吗?
  “所以也只是提议,最近网上关于这件事吵翻天了,故宫官方论坛底下天天有人吵。”战争结束之后大伙儿的精力旺盛,故宫生日宴会的“国宝邀请名单拟定”一出来引爆整个华夏论坛,故宫论坛底下有吵闹不休的有单纯提建议的,大伙儿都在努力找出“拿出来展示最不容易遭遇一点点损毁”的国宝,争论了小半年,有关书法绘画的区域完全空白——这些东西过了千年就得好好保养保存,每次展示都是对字画的伤害。
  “你们真让我看不明白。”明明平日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防止别人的觊觎,然而更多的却是毫不吝啬地与他人分享,然而又捏着分寸让人想生气都不行。
  “其实华夏有很多值得研究的东西,对吧,教授。”骆清逸最后看了眼投影,才笑着关掉它,把视线看向了安德鲁教授手中的研究本上,“不然的话您就不会对‘榫卯’立项研究了。”
  这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安德鲁主动来找他,又在进门之后对编钟表现出了一些好奇,如果不是近期对华夏有一定的研究,直奔主题才是他一向的性格。
  而近期华夏能引起学术界轰动的,除了那个双卡双待(?)的机甲能源切换模式,就只有华夏没有找联邦审核而自审通过的新式机甲了。
  联邦民众可以把这个当做笑话,但是只要是渴望突破现有机甲制作模型束缚的研究院,一定会对此高度重视的。
  “我们做了模拟研究,你们现在改装机甲所用的材料确实能够抵御大范围攻击,虽然不能运用到全身,但是机甲舱门原本就是机甲的薄弱点之一,如果能对这个区域进行增强,不说军用机甲,民用机甲都会更为安全,只是它一定要用你们星球的这种组装模式吗?”安德鲁教授罗列出来他们研究室做的各种实验数据,抛除了帝国当做笑话似的提出来的“将材料做成一扇活动门”提议之后,其实有各种各样的组装方式。
  而在安德鲁等人的眼中,这项实验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零件的组装,而是它无需能源的封闭保护模式。
  “比起这些组装方式,‘榫卯结构’的门抵御性能更强大一些……”他知道安德鲁教授不是完全接受了他的决定,但是他和安德鲁教授之间的矛盾可以日后慢慢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个能左右首都研究院的教授保持对华夏的兴趣,所以骆清逸有问必答,甚至还不惜夹带私活开拓思维,力图让安德鲁教授对更多的例子产生兴趣。
  只是他没敢做得太明显,稍稍提及一点点,便把话题转了回去,也亏得安德鲁教授现在满脑子都是数据对比,骆清逸提起的那些东西也只是过了他一耳朵,能不能被大脑记住,骆清逸自己都不知道。
  师生二人算是短时间内的“和好”,安德鲁教授保持着对新事物的好奇心,有着“不研究透彻不罢休”的架势,骆清逸则为了华夏的新型机甲申请能尽快被联邦通过,努力协助安德鲁教授的团队展开更多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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