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玉佩是我的!”穆翎一把将玉佩从崔羌手里夺回来,忍着怒气对着那女子平静道,“已经捡起来了,多谢姑娘。”
  啧……崔羌桃花眼微挑,他刚想递给这小殿下来着。
  “小女子名叫谢如意,二位公子既是家父之友,那奴家必要好好招待二位,以尽地主之谊。”谢如意嗓音像变了个人,温柔如涓涓细流。
  穆翎听的嘴角微抽,心道这还是之前那个,提刀扬言要去砍人的女子?
  “姑娘客气了,但我今日身心俱疲,暂时不想出门。”穆翎莫名觉得别扭,看见他的影卫无论对谁都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这姑娘,简直要把爱慕两字刻脸上了,他就不信崔羌看不出来。
  “那这位公子呢?”谢如意满脸期待望着崔羌,“南源有一处地方,可观赏整座都城,是个陶冶情操的好去处,想必公子定然有兴趣。”
  穆翎闻言侧头看向崔羌。
  那神情似在说,你要是敢答应就别回东宫了,留在谢府给人家当赘婿吧!
  崔羌对她礼貌笑了笑,又看了眼穆翎,笑意更深,“既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
  “不行!”穆翎脱口而出。
  这小太子果然不经逗,崔羌轻笑出声,又听见稍显稚气的嗓音响起。
  “他……”穆翎半天憋不出个理由,只好对着崔羌道,“你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办吗?”
  崔羌点头,对谢如意道,“抱歉姑娘,今日在下确实无法奉陪。”
  谢如意看着他两有些狐疑,总觉得十分不对劲,但还是维持着淑女形象,福了一礼道,“那咱们改日再约。”
  待人走后,穆翎开始把人当空气,自顾自坐在软榻上一个人下棋。
  见气氛不对,影卫想着提前去完成任务也不是不行,便悄悄溜了出去,临走还顺带贴心的带上了门。
  崔羌坐在榻上另一侧,他看着案上杂乱无章的摆棋,饶有兴致问道,“属下竟不知何时得罪了殿下,不如属下陪您来一局,当作赔罪了?”
  “你别说话。”穆翎语气生硬。
  “诶。”崔羌叹了口气,“属下为了您连姑娘都拒绝了,您还这么凶,属下真是伤心呐。”
  穆翎抬头看他,似在揣摩这话的真伪,就听见崔羌又道,“殿下为何这般生气呢?”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穆翎更加心烦意乱,随口胡诌道,“明明是孤更好,凭什么那姑娘看上的是你。她也太没眼光了不是吗?”
  崔羌无声轻叹,认真朝他看了看,旋即一脸真诚,“殿下所言极是。”
  第8章
  亥时,月朗星稀。
  谢府北院厢房的长廊上挂着灯,青石小路直通主殿,殿内也掌着灯。
  崔羌从屋内出来,移步至庭院内。
  葱郁的花枝越墙而出,淡淡花香飘散开来。
  他双手负于身后,身姿修长,沾上了淡淡月光,更显清冽。
  一黑影自屋顶跃下,立在崔羌身后,低头复命道,“主子,属下打探到盐运史梁卫的府邸在南源北处。但十分蹊跷的是,那整座宅院安静的出奇,属下翻墙进去时连守卫都不曾见到,只见梁卫一人在书房。”
  崔羌慢慢转过身,将视线从天边的夜色转移到影卫身上,问道,“确定是梁卫?”
  “已经和当地百姓确认过画像,有人认出来是他。”
  他淡淡的嗯了声,又问,“张魏呢?今日去了哪里?”
  “主子放心,属下一直派人在暗中跟着,总探事今日只去了这附近的一家酒楼。约莫一炷香后,便又回了谢府。想必此刻已经在西院歇下了。”
  东宫影卫与皇城司禁卫虽是一同出发,却互不干涉,只当对方是空气。且东宫司是由皇后创立,但设立时间短,崔羌又是第一任影卫长。因此影卫只听从崔羌号令,连保护太子一事也是听从崔羌安排。
  影卫长时间接受高难度训练,比起皇城司禁卫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禁军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连派去监视皇城司的人都没被发现。
  “恐怕皇城中的消息早已传入当事人耳中。”崔羌沉吟片刻,吩咐道,“你留下来守着,我亲自带人去一趟梁府。”
  “您亲自去?若是殿下问起您,属下怎么回?”
  崔羌看了他一眼,影卫阿飞虽年纪不大,脑子也木讷,但胜在功夫最高,办起公事来,效率是不用说的。再者,这小太子顽劣,此行确实得一直有人跟守着。
  “从此刻起,你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子。”崔羌往外走,还不忘抛下一句,“殿下一时半会醒不来,别让人去打扰。”
  见崔羌翻过院墙而出的身影渐渐消失,影卫阿飞挠挠头,走向主殿。正门紧闭,他忍不住朝里头张望了片刻。
  屋内灯影绰绰,夜风徐来,淡淡香味从门缝传出。
  是迷迭香!
  阿飞惊叹,主子居然对殿下用了催眠香?怪不得说一时半会醒不了……不过也是,否则殿下此刻估计应在大街上玩乐了。
  子时,残灯燃尽,灯火通明的闹市也渐渐归于黑沉沉的夜色。
  崔羌运着轻功,穿梭在梁府的狭窄走道中。
  突然,走廊尽头钻出一个人影,是青年男子装束。崔羌轻轻一纵,往身旁大树枝梢上躲避。
  虽说盐运史不曾娶妻生子,但整个张府连个下人也没有实在可疑。
  人影行色匆匆,肩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这副一看要出远门的样子,便定是那盐运史梁卫了。
  如今这情形,看来这梁卫已经打算连夜逃出南源。
  未查到证据便已露怯,这私盐一案怕是十有八九是真的。
  夜凉如水,更显寂静。没思索太久,崔羌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梁卫面前,衣袂飘然,猎猎作响。
  崔羌这动静着实把梁卫吓了一大跳,他忍不住惊呼出声,猛的后退一大步。
  淡淡月光下,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长相极为耀眼,可梁卫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只看着男子阴沉目光里透出的危险,他周身瞬间泛起一股寒意。
  “你是何人?”梁卫冷汗浸湿了后背,虽瞪着前面之人,但嗓音抖的不成样子,“胆敢擅闯张府,你可知私闯家宅是何罪?”
  崔羌嗤笑了下,冷然道,“私闯?这府邸无人阻拦,何来私闯一说?”
  梁卫脸色变了变,欲开口时又听见他道,“这府中下人皆被遣散,到底发生了何事想必你心里最是清楚。盐运史梁卫,梁大人?”
  梁卫当即慌了神,战战巍巍跪了下去,“您是皇城中来的大人?”
  见崔羌没出声只当他是默认,梁卫继续道,“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梁府的管家,梁大人昨日便已经离开南源了。”
  崔羌寒声道,“陛下何时说过派皇城中的官员来南源了?你一个下人连这都知道?既如此,那你这下人的命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小的不知您在说什么,是、是梁卫,都是他安排我这么做的!”
  崔羌显然已经是耐心耗尽,抬手将躲在暗处的两名影卫召出来。
  院落旁草丛深处忽地钻出两道黑色身影,立在崔羌面前,“主子。”
  看见这情形,梁卫被吓傻了眼,又胡乱嚷了几句自己所言非假,只是没什么可信度。
  “大人,饶命啊大人!”梁卫死死拉住崔羌垂下的衣摆。
  崔羌似被吵到般不耐地轻啧一声,影卫见状立即上前一掌打晕了跪在地上的人。
  声音戛然而止,周遭瞬间恢复成原先的静谧,只剩夜风轻轻吹过树梢,带来些许沙沙的声音。
  “把他带下去,找个不惹人起疑的地方关起来,我明日再审。”
  崔羌慢条斯理的理顺被揉皱的衣摆,又对剩下的一人道,“去书房搜,发现任何交易相关的账目立刻给我。”
  “是。”
  随后,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除了几件贴身衣物外便全是大额银票……月光如银,洒在崔羌身上,看不出他此刻所想。
  片刻,有影卫跑出来将一本账册递给他,“主子,这是官盐的交易账目。”
  崔羌抬手接了过去,一目十行的快速翻了一遍。
  账目乍一看倒是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所有官盐交易,几乎没有任何纰漏,但这官盐出售给商铺价格却不等,有着细微的差异。
  其中有一最低价至十四钱一斤卖给了一家盐铺,只是这家贩卖数量偏多,不仔细算的话看不出来。余下的商铺或百姓算下来则均价至四五十钱一斤卖出,这倒是正常官盐价……
  崔羌嘴角弯起一道极浅的弧度,“这里不用再查了,明日去查一下以十四钱交易的家那盐铺。”
  影卫领命称是。
  隔日一早,谢府。
  “啊嚏”,刚用完早膳的穆翎趴在榻上揉了揉鼻子。
  长榻周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话本,都是一些民间当下正热门的江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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