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良久,待挣扎的幅度都愈渐变小了,面前人才堪堪放缓了攻势,将这个漫长的吻变得柔和起来。
直至穆熠念念不舍地将人完全放开,薛子峰才得以解脱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因着呼吸不畅的缘故,他苍白面色有些泛红,原本整齐的发丝也在挣扎中零零散散飘落了几缕。
穆熠忍不住再次将人一把扯过,轻柔地抵着他的额,也微微喘息着。
薛子峰见状又激烈挣扎起来,试图脱离男人的触碰,却是徒劳无功,反倒令两人之间贴得更近了些。
“别动。”穆熠哑着嗓音警告。他悬在薛子峰腰间的手紧了紧,将人又往怀里带了些。
薛子峰最终放弃抵抗,只听见耳畔响起似情人间的呢喃。
“无论你有多厌恶,这辈子,你都只能忍着恶心同我日日相伴。”
言落,穆熠轻咬上他的耳垂。
薛子峰一瞬间面色惨白,在惊愕之中猛地推开眼前人,动作之大令他自己也站不稳脚跟,他无力地靠在门上,嗓音是说不出的绝望。
“我这张脸,你就这么喜欢吗?”
他从未想过,这些年来穆熠所有的真心,并非是出自知己之情,更非喜欢之意,仅仅是因为他的这张脸……
薛子峰也曾在屋中对镜自观,平平无奇的眉眼,不算细腻的肌肤,不及那人自身的一半好看,为何就入了他的眼呢?若是一刀划下去,他是不是就会放过自己了?可是还未来得及行动,屋外便响起敲门声,他收到了崔羌的信。
“砰”的一声,手中匕首滑落至地面。他看着镜中自己,这张脸,这副躯体,还须留着有用处……
穆熠自是不知他所思所想,往前一步,高大身影便完全笼罩着他。穆熠漠然回道,“将就着用吧,难不成,你还有能配与本王交易之物么?”
薛子峰正欲开口,穆熠又道,“你今夜去找太子了?”
他一愣,反应过后垂眸不答。除皇帝寝殿,龙涎香的确只有东宫会用,他没什么可言的,关于崔羌,更要只字不提,以免让人起疑。
但他的沉默却令穆熠十分恼怒,暄王殿下在外人看来一向无欲无求的眸中此时充满了妒火,他冷笑道,“倒是本王高估了你,原以为你是个痴情种,一心只想着你那所谓的师兄,岂料有几分姿色的人你是皆爱啊?”
“……”
薛子峰心累至极,慢慢撑着殿门直起身子,他平静开口,“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你……”
“还有,您说的别的可交易之物,我有。”
半炷香后,殿内鸦雀无声,穆熠抬眸,将视线从手中文书移向薛子峰,试图想听他说出些什么来,可背靠殿门之人依旧毫无动静,故目光之下唯有门上树影浮动。
一声叹息响起,终究还是高高在上的那方败下阵来,穆熠道,“李国公以权谋私贪污官盐的证据,你是如何得来的?南源一案全权经皇城司和东宫之手,难不成你还安排了人在皇城司?你爹知道么?”
“殿下何必问这么多,您只管将此物证交给陛下便可。”
穆熠目光如炬,冷冷启唇,“你那心上人究竟是何来历?竟能让你改变至此……”
薛子峰不敢同他对视,继续装聋作哑。
罢了罢了,达成目的便好,穆熠想,倒是省去自己不少功夫,父皇本就疑心皇城司与东宫,严惩张魏,便也是对东宫的惩罚,杀鸡儆猴罢了。
“不配。”他冷不丁冒出两个字来。
“什么?”薛子峰问。
“这几张破纸不配拿来与本王交易。说到底,你还是为的自己。”
“你!”薛子峰气结,却无法。
第32章
卯时,如穆熠所料,朝堂之上,铁证如山,百官瞬时面面相觑,皇帝勃然大怒。
穆翎本心不在焉想着事情,闻言一惊,下意识锁眉看向穆熠。
后者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情绪。
李国公则当即冷汗倾泻,颤颤巍巍出了列在殿中跪下,口中嚷着冤枉却没多大底气。
端坐高台的帝王目光沉沉扫下来,“太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回过神来,穆翎身形微微一晃,险些没站住,退了一小步才勉强稳住。
不似以往般略显稚气,他出列回话时,嗓音难得沉重了起来。
“恳请父皇明查,儿臣不知皇兄所言何意!”
大殿内一时无声,穆翎额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南源一案他本就无心插手,其中阴私更是毫不知情,可父皇他,会相信吗?穆翎忐忑想着。
但他不懂的是,顺桓帝从一开始让他去查案便设好了局,此案与不与他有关皆是罪。李氏势大,顺桓帝这些年来早已不满,且李皇后之兄手握兵权,每回征战归来,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他更不会懂,功高盖主,是任何一个帝王所不能容忍的。
故而当等不到回应的穆翎试探性抬起头,看见他父皇那双冰凉带着鄙夷的目光时,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王丞相趁此机会大肆弹劾,将李国宫借东宫之势渎职枉法,欺君罔上等罪名一一高声列举。
穆翎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指尖用力到发白,他不知事态为何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目之所及处李国公双手伏地而跪,那由于慌张而微微颤抖的背脊让他渐渐也失了底气。
可那终究是他的外祖父,穆翎眼眶微红,强忍惧意朗声辩驳。
奈何人证物证俱在,南源一案也是经他自身之手,便有了致使梁卫和林有为皆死无对证的动机,连新任知府也为国公府门生,如今那南源巡抚谢韫也已认罪。
顺桓帝冷哼一声,“太子,你可知罪?”
穆翎辩无可辩,只好将罪名一人揽下,最终只留下一句,“儿臣……无话可说。”
众臣闻言皆惊,素来朝堂上都是李国公大正厥词,不曾料想一出事反倒当了鹌鹑躲在这年纪轻轻的太子身后。
不过那李将军如今还在镇守边关,皇帝忌惮其手中兵权,自然不敢明面上废了太子,只能凭以权谋私之罪暂时将太子禁足于东宫自省,李国公被罚俸禄三年,也被圈禁国公府,不经允许不得入宫,但之后如何群臣无从得知也不敢妄加揣测。
兹事体大,处罚过轻难以服众,因此张魏便没这般幸运了,他是顺桓帝亲自派遣南下查案之人,不但办事不力,草芥人命,更有徇私包庇之嫌。
故皇城司张魏被撤职不日流放,可谓是杀鸡儆猴。
李国公早已被吓破了胆,直至此刻他才敢抬起头深深看了眼张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事发突然,早朝之后,太子被圈禁东宫的消息传遍整座皇宫。
凤仙宫,李皇后本就惴惴不安,闻言脸色徒然一变,从牙缝里挤出“王贵妃”三个字。
她一夜未眠,眼下乌青明显,完全失了往日之端庄,此时提着裙摆就要去找皇帝。
“娘娘,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正怒气未消,您这一去只怕会惹火上身呐。”常年跟在其身边的老太监劝道。
李皇后刚行至殿门又顿住脚步,仔细想来,南源那些罪证为何偏是在此时此刻出现?
怕是早就蓄谋已久。
李皇后复坐回榻上,张魏入狱,父亲被禁令不得入宫,那崔羌之事便只能暂时搁置。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因此只剩一种可能,便是那崔羌本就是王党之人。昨日刺杀之计实在操之过急,逼得那人今早便露出了真面目。
她指尖敲打着案几,声音微弱不稳,“此事不妙,王氏势力渐起,倘若崔羌真与他们联手,势必对我们构成威胁。”
最要紧的是,崔羌是否知晓自身胎记之事……是关乎国之储君,欺君罔上残害皇子之罪非同小可,任是她的兄长在此也保不了她。
张魏对父亲忠心耿耿,因此这世上除了他们三人,应不会,也再不能有第四人知晓。
事已至此,李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遣人去东宫传话。
出了亁和宫,风呼啸而过,穆翎仰头望向天边振翅掠过的飞鸟,他只觉得这四方高墙红瓦似囚笼,压的人呼吸困难。
他的父皇最终还是没有即刻严惩他这太子,穆翎深吸了口气,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暗流涌动,他算是真切体验了一回。
分明前一日还是群臣称赞的立功之主,后一日怎就成了那以权谋私的戴罪之身?
而这个答案,在他回到东宫之时便知晓了。
被禁军一路护送回到东宫,穆翎前脚刚迈进去,身后正门便被封锁。不仅如此,连几处侧门也皆是几个陌生面孔看守,并非东宫司影卫。
准确来说,整个东宫的影卫都已被调离,全然换成了禁军。
那崔羌呢?
穆翎忽然有些后悔。经此一事,他才醒悟,这深宫之中,渺小如奴才,位高如太子,皆会一不留神招来祸事啊。原来大难临头之时,也并没他想的那般可怕,只是早知如此,他昨夜便不该对他的影卫那般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