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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夜幕笼罩着山寨,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两个山贼装扮的人抬着食盒,脚步匆匆地朝着关押崔羌的房屋走去。那食盒里饭菜还算丰盛,一旁的酒壶在晃动中发出轻微的液体撞击声。
  两人将饭菜和酒放在简陋的木桌上,眼神冷淡,却未敢直视崔羌的眼睛。
  崔羌坐在角落里,目光随意又散漫。他抬眼瞥了一眼,这两人,步幅匀齐,身姿端然,无丝毫冗动。
  而山贼之行步,多显粗疏,无矩可循,令人一望便知非难测之辈。
  他视线随即落在酒壶,倒入杯中的液体在烛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二位这是要留下同在下一起进食么?”崔羌走上前散漫笑道。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退开了身,给崔羌腾出位置。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动静,等二人出去查探后,崔羌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凑近一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两人提了两份食盒,另一个原封不动的明显就精致多了。崔羌迅速将酒倒掉,将木桌上的酒壶与食盒里的互换了下,坐回桌边,一脸淡然。
  很快,两人又回到屋里,注意到空了的酒杯,其中一个瞥见地上那滩水渍,瞬间目露凶意。
  “酒呢?”
  嗓音不似山贼一股乡野味,反倒字正腔圆,操一口纯正官音。
  “哦,适才不慎掉落在地了。”崔羌不甚在意地说着,复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味道不错。”
  崔羌方才换酒之时就看到里头的菜肴十分精美,猜测这食盒估计是要送往某个山贼头子那去。
  其实不然。
  看着崔羌亲口咽下这清透的液体,两人便提着另一份食盒从此处离去,径直往穆翎住处去了。
  一切如常发生,只是穆翎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口渴难耐之下,拿起酒壶便喝了起来。
  渐渐地,药效发作,穆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神瞬间变得迷离恍惚,仿若被一层迷蒙的雾气所笼罩。四肢百骸似被抽去了力气,绵软无力地伏在桌案上。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身体太过疲累所致,然而,那股子滚烫的热意却如燎原之火,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便是再迟钝,他也已然惊觉,这酒定有问题。
  太子殿下心里不禁懊恼万分,如今自己深陷险境,分明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困局,居然还如此大意,轻易食下敌人所奉之物,当真是愚昧至极……
  他在心底一面狠狠痛骂自己,一面又被无尽的未知恐惧所紧揪。然事已至此,更不能坐以待毙。
  穆翎牙关紧咬,死死地盯着屋门,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
  夜晚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武场中央站着几个手持兵器的山贼,正神色警惕地注视着他这处的动静。
  可奇怪的是,却无人阻拦他,途中偶有一两人上前问他有需何求,这是俨然将他视作贵客招待了?
  他立在屋外回廊上,崔羌就是在此处和他分开的,山贼先将他丢在此处,又带着崔羌往前方那片房屋走了。
  无法再细思,穆翎只觉体内似有烈火灼烧,那药性摧得他神志不清。
  夜色漆黑,暗云遮蔽了残月微光,仅有几盏摇曳的烛火在回廊下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
  “崔羌,崔羌……”他口中喃喃,眼前的景象已模糊不清,唯那人不久前的话语在耳畔不断回响——
  “别怕,臣在。”
  此刻,这声音仿若攀绳于深陷沼泽之人,牵引着他在这迷乱中前行。
  穆翎踉踉跄跄地往最里侧走,曲曲折折的回廊似无尽头,一路磕磕绊绊,他双手胡乱地扶着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心中更满是悲戚与无助。
  这药效令他无措。
  可一想到那句低沉耳语,太子殿下心头又涌起一丝希望。
  前方一片房屋比起这处要简陋得多,大多是用木头和石头建造而成。房屋之间的小道狭窄而蜿蜒,地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碎石和泥土,寒冬雪过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穆翎孤身游走于这一片屋舍之间,周遭静谧幽沉,唯闻足音在廊道间回响,虚浮而空落。
  连番推开数扇屋门,却皆只见室内晦暗,阒寂无声。
  他怔愣原地,良久,晃了晃头,意图强迫自己凝聚心神。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这片沉沉黑暗里,有一屋隐约透出些暗黄微光来,恰似漆夜中唯一的希望。
  于是乎,穆翎心一横,不顾身形趔趄,跌跌撞撞地就这般闯入了崔羌所在处。
  屋门口有个山贼持刀而立守在那儿,见穆翎似是醺醉之态,便厉声呵道,“此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彼时,崔羌正于桌案前写东西,听到屋外动静手中笔锋微微凝滞。
  本欲漠然不顾,然俄顷间,那门外传来一道他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且微微发着颤——
  “滚开……崔羌在哪儿?”
  刹那间,脑海中仿若银光乍现,崔羌罕见地陷入片刻迟滞。
  屋外山贼听见穆翎的话,顿时怒目圆睁,作势欲要拔刀。
  崔羌自然闻见了动静,随之目光一凛,翻掌之间,烛火摇曳,那厚重的木门被掌风袭开。
  山贼猛地回头,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还未及反应,崔羌手中的细针,恰似暗夜流星,精准无误地贯入了他的项颈。
  那山贼瞠目结舌,身形僵立如木偶,瞬间没了生气,唯余一片死寂。
  远瞻此处,仿若一切未曾有变,唯那室内的微光,还在不停地闪烁着。
  若非此刻药效难控,神思恍惚,穆翎势必要被吓到。在抬眼望向崔羌的那一瞬,他身形晃了晃,似全然泄了力气,眼看就要软绵绵地倒下去,又一次十分自然地被崔羌稳稳接住,抱了个满怀。
  饶是素来不轻显慌色的崔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到。
  怀中人周身滚烫,仿若被置于火上炙烤,热意丝丝缕缕直透过紧贴的肌肤也渗入他的骨髓。
  穆翎心跳如雷,声声震耳。他气息渐乱,喘息愈发粗重,似急需抓住些凉意来浇灭心中的火焰……
  眼前景象渐渐朦胧,唯见崔羌身影在那氤氲热气里若隐若现,心中一股莫名的渴望如藤蔓疯长,几欲将理智全然吞噬。
  显然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崔羌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这小太子可是和自己一样被送去了混有情毒的酒?可如果是这样,他又怎能独自一人穿过重重阻碍站到自己面前来?
  难不成那个食盒最终是送去了他那儿?
  他眉头紧蹙,正要询问,忽觉腰间蓦地一紧,他被穆翎双手死死环住。
  第49章
  滚烫的身躯贴上来,崔羌眸间幽光骤闪。与此同时,他轻挥掌风,屋门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似是将这一方小天地与外界全然隔绝。
  缓了半晌,崔羌才淡淡启唇,然其嗓音已变得暗哑许多,“殿下,您可看清了,此刻在做什么?”
  穆翎宛如溺水濒死之人紧紧攀附浮木一般,急切而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妄图借他那微凉的身躯,去浇熄自身那难以承受的炽热。
  温香软玉在怀,崔羌心底亦渐生躁意,他双臂使力,将穆翎稍稍拉开些许,寒声问道,“我是谁?”
  视线交错,穆翎迷乱的眸光对上崔羌幽深晦暗的眼神时晃了下神,然眸中的渴求唯增无减。
  “崔羌,你这个混蛋!”穆翎似是惧怕他会离开,将脑袋深埋于他的颈窝之间,双手更如藤蔓般死死缠绕住他大半个腰身,哼哼唧唧叫嚷着,“你凭什么敢骗孤?”
  崔羌那股燥热之感自心底涌起,渐次蔓延至全身。
  他暗自轻叹一声,旋即,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将身上那件黑色披风垫在冷硬的床榻,再把人放置其上。
  怎料穆翎猛地伸出双臂,再次紧紧环抱住他。
  “孤好难受,好热……”
  太子殿下双眸迷离,失了近日的端方持重,嗓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满溢着难以抑制的难耐情愫,叫人闻之心怜。
  崔羌垂首凝视着怀中之人,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虐,眸子里犹豫之色翻涌,一时竟怔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本就被人撩拨得起了心思,穆翎趁着酒意,微微抬起下巴,身子前倾,带着些许莽撞与决然,竟主动将自己的双唇轻轻贴上了他的唇瓣。
  刹那间,崔羌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瞬间四分五裂,心中那仅存的一缕理智亦消散于无形。
  太子殿下紧闭着双眼,羽睫轻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的喘息都带着炽热的温度,喷洒在崔羌的脸颊之上。
  这只是个蜻蜓点水般的试探,那触感柔软而温热,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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