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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摆在帝王面前的一封封密信,有涉及南源官员任免时收受巨额贿赂的账册,其上密密麻麻记着金银往来的数额,还有私下串联权贵共同瓜分利益的密函,字字句句都彰显着李国公的罔顾国法之举。
  崔羌得此详实情报与证物,顺桓帝起初还一脸狐疑,待展开信件逐一翻过,面色也随之越来越沉。
  审视完证物,顺桓帝双手气得颤抖,面庞瞬间涨得通红,只听他怒吼道,“逆贼!朕委之以重任,念其子往昔功绩,还想饶他一命!这般狼子野心,还妄图篡位,简直罪不容诛!”
  顺桓帝声若洪钟,字字裹挟着雷霆之怒,在大殿的雕梁画栋间层层回响,震得众人耳鼓生疼。
  “传朕旨意,即刻抄家,将国公府所有资产细软,统统清查,但凡涉事违禁之物,一概收缴,绝不姑息!”
  穆翎跪在殿中央,本就病弱苍白的面庞瞬间血色尽失,身形晃了几晃,才勉强稳住。
  他张了张嘴,还欲发声求情,喉咙却似被掐住,半晌挤不出声音。
  顺桓帝怒目圆睁,狠狠瞪向他,仿若要将他看穿,那眼神中的失望与震怒,犹如实质化的利箭,直直刺向穆翎。
  不等穆翎再有辩驳,顺桓帝猛地将证物砸在他身上,高声喝道,“传朕第二道旨意,太子穆翎,玩忽职守,德不配位,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逐出东宫,择日听候发落!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却管教无方,纵容亲族犯下大罪,亦难辞其咎,废去皇后尊号,迁居冷宫!”
  旨意一下,穆翎眼神空洞,只余茫然。
  他望着那高坐御上的顺桓帝,那是当了他十八年的父皇……
  穆翎颤抖着唇,喃喃自语,“父皇,儿臣其实一点也不想当太子啊……”
  可那声音细若游丝,在这冰冷大殿中,被喧嚣淹没,无人在意。
  戌时,崔羌踏出太和殿,他抬眸看了看天,乌云滚滚而来,遮蔽了那本就黯淡的天光,恰似这宫墙命运的沉沉阴霾。
  回到皇城司,他径直走进书房,不多时,陆仲海随传召匆匆赶来,恭敬地朝着崔羌行了一礼,拱手道,“大人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崔羌靠在椅背上,目光带着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
  “陆太医可曾听闻,古籍中一名为息魄之药,人服用后,呼吸会变得极其微弱,仿若死去一般。”
  陆仲海闻言心中一惊,垂着头谨慎回道,“大人,医书中虽有记载这可让人假死的奇方,但此药是禁药,非寻常之物,若使用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崔羌皱了皱眉,身子坐直了些,沉声道,“后果如何?”
  “熄魄的解药配方极为复杂,若是无解药及时施救,便会真的让人丢了性命。”
  崔羌神色一黯,闻言沉默了片刻,忽而话锋一转,“本官前几日在城外买下座私宅,你即刻动身前往那处,日后替本官照料一人。”
  陆仲海心中疑惑,可见崔羌不再追问禁药之事便赶忙应道,“下官全凭大人安排。”
  再次行礼后,陆仲海转身退出了书房。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崔羌望着空荡的庭院,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第62章
  自古以来,抄家堪称大族噩梦,能劈碎一个家族的根基,令其历代积攒的财富瞬间化作乌有,只剩满目疮痍与无尽悲凉。
  而皇城之中,正在上演这样惨烈的一幕。
  街头巷尾先是流言蜚语悄然蔓延,往日门庭若市的国公府邸周遭,瞬间被诡异的静谧笼罩。
  李国公在地牢听闻将军战死沙场的噩耗,如遭雷击,他整个人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口中喃喃念道,“完了,全完了……”
  不消片刻,皇城司暗卫涌至,厚重朱漆大门被粗暴撞开,木屑纷飞中,往日威严成了残破摆设。
  约莫半个时辰,这座巍峨府邸被封禁,朱门褪色,高墙斑驳。
  而李国公,在隔日便被押赴刑场。
  彼时天空阴霾密布,刑场四周重兵把守,百姓们围观看热闹,亦或是唾弃这叛国逆贼。
  李国公被五花大绑,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两朝元老,御史大夫李国公,就此身首异处。
  李皇后在冷宫中听闻国公府覆灭之事,先是一愣,继而神色剧变,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可那前方分明空无一物,唯有死寂的空气。
  寒风轻拂,吹动了外面那几丛早已枯萎的草,簌簌作响。
  这细微之声,于她耳中却似惊涛骇浪,瞬间,李皇后浑身剧烈颤抖,双手猛地捂住耳朵,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嘶吼,“别吵!别吵了!”
  紧接着,突兀的狂笑骤然响起,她仰头对天,笑声中没有丝毫欢愉,只有无尽的悲戚与癫狂,那声音在空旷庭院回荡……
  顺桓帝来时,见到此幕也是一愣。
  往昔繁复端庄的凤袍此刻凌乱地挂在她身上,李皇后发丝蓬乱如荒草,肆意纠缠飞舞,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面庞上。
  此刻见到来人,她声音颤抖又急切,跪着去拽顺桓帝的衣摆,“陛下!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原是为求见顺桓帝一面,李皇后瞬间计上心来,佯装癫狂之态。话音一落,顺桓帝便沉下脸来。
  “你不必再巧言令色白费心思,朕不会杀你,往后余生,这冷宫便是你的归宿。”
  李皇后闻言仿若被抽去脊骨般,跪倒在地,随后凄然一笑,“陛下,臣妾是最该万死,可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的偏袒和猜忌!”
  顺桓帝只当她是胡言乱语,抬脚要走,只听背后响起一道诡异笑声,“太子……并非皇室血脉,是臣妾当年,为保家族荣宠,一念之差,调换而来……”
  顺桓帝闻言,如遭五雷轰顶,满脸震怒与不可置信。
  “胡言乱语!”良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似重锤,狠狠地砸在这周遭的空气里,令四周的气氛也随之凝滞,仿若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李皇后笑意愈发畅快,“只可惜造化弄人,本宫亲生孩子,竟成了夺走本宫一切的刽子手!陛下可知您的亲生皇子是谁”
  说到此处,她神色骤然变得阴森起来,“是那崔羌!你亲封的皇城司总探事!陛下以为他入宫的心思当真纯正吗?此等六亲不认之人,野心岂止于此!”
  言罢,趁顺桓帝愣神之际,李皇后迅速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毒酒,仰头一饮而尽,须臾便口吐黑血,躺地身亡。
  顺桓帝呆立当场,他低头望着李皇后的尸首,满心的震怒无处宣泄,久久回不过神来。
  太和宫此刻气氛凝重得几近窒息。
  顺桓帝端坐在那镶金嵌玉的龙椅之上,往昔平和威严的面容全然被怒容取代,双手好似嵌入扶手一般,紧紧攥着。
  李氏之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大行欺瞒之事,将他身为帝王不容侵犯的颜面狠狠践踏于地。
  故此次抄家连李氏旁支也遭受牵连,族人当中,男子被流放苦寒之地,女子没入娼门。顺桓帝下了死令,李氏一族,生生世世不得踏入皇城半步,他要让其家族之名,彻底在皇城销声匿迹。
  顺桓帝猛地拍案而起,声若雷霆,响彻殿宇,“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腌臜戏码!他们视朕的朝堂为儿戏,这般奇耻大辱,朕便是将他们碎尸万段,亦难平心头之恨!”
  话虽如此,然古训有家丑不可外扬之说,更何况身为帝王,主宰山河,这皇室秘辛一旦泄露,沦为市井谈资,朝堂之上,颜面何存?江山社稷,威严安在?
  此时,大殿之上,噤若寒蝉,仅有寥寥几位心腹大臣垂首侍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了霉头。
  皇子之中,独暄王一人在场,身姿笔挺,神色却也凝重非常。
  而崔羌,一袭黑色官服,眉眼间凝着的几分沉郁,听闻顺桓帝暴怒之语,仅眉梢微蹙了蹙。
  李皇后临终那些话,在顺桓帝心底反复盘旋,疑虑如同藤蔓,纠缠滋长。他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底下人,当视线落在崔羌时,微微停顿了会。
  往昔,崔羌于朝堂应对诸事,思维敏捷,谋略层出,宛如棋局高手,落子间尽显聪慧睿智。
  可如今在顺桓帝眼中,这般运筹帷幄,不再是辅佐朝堂的贤能之举,反倒似隐藏在暗处,蓄谋已久的叵测阴谋,令他心生狐疑和忌惮。
  僵局之中,唯暄王沉稳向前,迈出一步,躬身行礼。
  “父皇息怒,这假太子诚然犯下滔天罪孽,可若仓促处置,手段过激,朝堂之上,难免人心惶惶。尤其民间街巷,更会流言蜚语,肆意蔓延。”
  “那暄王有何好计策?”
  “依儿臣之见,不如谋个周全法子,先将其贬为庶人,逐出皇城,既能严惩其罪,又能稳朝堂安民心。”
  顺桓帝听着,满腔怒火虽未全然熄灭,却也暂被压下,只是眼眸之中,依旧寒芒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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