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多时,榻上之人沉沉睡去,唯余窗外高悬长夜的清冷明月,寂然窥伺着屋内此幕。
第83章
隔日清晨,穆翎缓缓睁眼,意识在混沌中逐渐清晰。
熟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徒留一室的冷清。
他眼眸微动,一时间竟有些怔愣。片刻后,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及穿鞋便匆匆下了榻。
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而上,可他仿若浑然不觉。缓步移向房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怕惊扰了这宁静,又似怕打破心中那一丝微妙的希望。
屋门被拉开,一道光线斜射进来,照亮了穆翎略显苍白的脸。
静谧无声,两日来一直守在屋外的人已不见踪影。
他微微松了口气,退回屋内,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桌面,只见一封书信静静躺在那儿。
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及细想,快步上前。
葱白指尖才触及信封,还未来得打开,屋门处便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来人是崔羌身旁的暗卫。
穆翎警惕之色溢于言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摆出防御姿态。
那暗卫微微躬身,恭敬道,“公子,属下遵王爷之令,护送您回桃源山。”
楼下已备好马车,暗卫抬手掀开了那厚重的布帘。
车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穆翎眼帘,只见里头满满当当堆放着崔羌悉心为他添置的各类物品。
角落里,一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松子糖,糖纸上映着微光,安静地躺在那儿。
阳光似乎明亮了些,穿透云层映照在穆翎身上,他的神色却变得复杂难辨。
既有一丝解脱的释然,又隐隐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这本该是他求之不得的自由,他终于摆脱了这几日囚鸟般的困境,可以回归往昔自在随性的生活。
可为何,心却会隐隐作痛呢?
好似心间有什么重要之物消失了……
穆翎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神色,抬步缓缓向着马车走去。
在即将踏入车厢之际,似有所感,他的身子蓦地顿住,侧首回望向客栈二楼那间自己住了两日的房屋窗口。
陈旧的窗棂此刻静静地敞开着,晨光洒落,却空无一人。
“公子请吧。”
暗卫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一瞬的凝滞。
穆翎轻吸一口气,将心头那股莫名的酸涩一并咽下,不再纠结于那些化不开的纷扰思绪。
他弯腰钻进了马车。
随着布帘落下,他与此地也彻底隔绝开来。
马车轻轻晃动,辚辚而去,于这晨光初照的小道之上。
客栈依旧矗立在那儿,穆翎望向的那扇窗也纹丝未变。
只是在客栈的另一间房内,崔羌正独坐在窗边。
他一条腿随意地弯起,身子微微后仰,靠坐在窗棂上,手中执着酒壶,时不时仰头饮上一口。
他的目光始终紧锁在楼下那辆马车上,看着穆翎一步步走近,看着暗卫替他掀开布帘,看着他转身回望,看着他抬步上车……
直至那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
崔羌眼眸深邃,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喉中酒液浓烈又苦涩,始终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车轮咕噜滚动着,不知碾到了何物,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穆翎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他手中原本紧握着的信,就这样滑落下去。
穆翎回过神来,赶忙俯身去捡,手指刚触碰到那封信,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犹豫片刻,他终究还是缓缓打开了。
信中字迹苍劲有力,却只有短短几行字——
见字如晤,卿启此笺,已不复相见。
往昔愚钝,累卿神伤,悔之莫及。
卿之所需,吾皆愿予。
愿卿此后,岁月宁嘉,心无所忧,往昔哀愁,皆化烟尘。
穆翎只觉心口一疼,眼眶泛起微红,泪水于眸中悄然汇聚。
他比谁都清楚,往昔种种皆为真心实意,自己心底其实一直在意着那人。
倘若未曾历经后来诸多纷扰变故,他们许真能携手看遍山河……
可这世间终究没有如果,一切皆已覆水难收。
念及此,穆翎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笑意,那人过往言辞,真假交织,他根本不知道那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叫他如何再敢轻信?
他告诉自己,信中言语到底难辨真伪,一步踏错,便可能再度深陷那痛苦泥沼,再难脱身……
是以,穆翎见信之初,纵有刹那心软,可转瞬便又狠下心肠,将那一抹悸动强行按捺下去。
天色无常,忽然阴沉下来,厚重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际,一丝缝隙也不留。
桃源山四下毫无声息,唯有偶尔拂过林梢的微风发出簌簌轻响,让穆翎生出种诡谲气息的错觉来。
直至熟悉的庭院映入眼帘,穆翎才稍稍安心。
原以为屋内应是空无一人,可下一瞬,少年人便飞扑而出。
这几日,凤蛰死缠烂打,如何都不肯先行离去,坚持要在这木屋中等候穆翎归来。
他与乌仞约定好了就等五日,而今日,正是第五天,仿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穆翎如期而归。
乌仞只静立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穆翎。
凤蛰则兴奋地围着穆翎打转,嘴里不停嘟囔着这几日的担忧与牵挂。
三人稍作停歇后,便准备即刻启程。毕竟此地不宜久留,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未知。
怎料变故突生。
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那扇本就陈旧的院门被一股大力裹挟,从外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木屑纷飞间,送穆翎回来的暗卫与紧随其后闯入的男子迅速缠斗在了一起。
暗卫平日里也算得上训练有素,可此番对上这不知来路的人,却似力有不逮。
不过几招之间,便已落于下风,只见他身形踉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一口鲜血猛地喷射而出。
穆翎见状,瞬间上前扶住那暗卫,焦急道,“你情况如何?先撑住!”
凤蛰也不含糊,手脚麻利地转身奔回屋内,眨眼间便拿上止血之物,迅速折返回来,与穆翎一同蹲下身子,极为熟练地帮着给暗卫包扎伤口。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乌仞终于有所动作。
他身怀佛骨,乃齐疆之地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见他身形未动,冷冽气势却席卷而出。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仿若瞬移般欺身而上,不过两招,便巧妙地制衡住了那人,令其动弹不得。
局势稍缓,乌仞顺势扯下那人脸上面具,当看清他面上独特记号时,眉头一蹙。
那是齐疆虎镖局之人所特有。
他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却见那院门不知何时已然被人从外面紧紧锁住,很快,无数乱箭仿若密集的雨幕,齐飞进院内。
大火迅速蔓延,转瞬之间,便将这院落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无处可避……
第84章
恰逢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幕,苍穹惊雷轰鸣,转瞬暴雨便倾盆而下。
汹汹火势在这暴雨冲击之下,不过须臾,竟渐渐熄灭。
院外躲在暗处之人,见此突变,皆是一愣,一时间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怒。
那暴雨来得太过突然,生生将他们的计划打乱,可短暂怔愣后,他们眼中狠厉之色复燃,终究还是提刀鱼贯而入院内。
刀刃在黯淡天光下闪烁着寒光,杀意弥漫。
这无端的祸事毫无征兆,猛地将穆翎卷入其中。
他眉头紧锁,目光盯着那来势汹汹的几人,满心疑惑。
乌仞神色未改,依旧冷峻如霜。只见他手中禅杖点地,缓缓发出一圈耀眼金光,旋即迅速蔓延开来,化作坚实壁垒,隔开了刀光剑影和风雨飘摇,将几人稳稳护住。
乌仞一贯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倒是凤蛰,平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全然不见,神色罕见地严肃起来,虽身形略显单薄,神色却毫不畏惧。
“小叶哥哥,你先进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凤蛰转头看向穆翎。
穆翎刚欲开口,却听那领头之人冷笑道,“国主既然不喜皇宫大殿,不如就此长留便是。”
此人身形魁梧壮硕,浑身肌肉紧绷,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凶悍,乃齐疆皇族亲王的心腹手下,武功高强,亦是那虎镖局的头儿。
凤蛰闻言,眸中瞬间涌起浓烈恶寒,“就算吾不想当这个国主,也轮不到皇叔!”
闻言那人仿若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略过凤蛰,将目光投向乌仞,讽道,“国师大人,您怎也纵容这小国主这般任性为之呢?整整半月有余,原以为大人在此筹谋诸事暗藏玄机,未料竟真只是安于一隅,实乃令人费解。”
乌仞只面无表情道,“单旭王是执意要意图陷害谋反了?”
“非也,我军关外驻兵,国主在这大澧突生变故,那我等岂不是正有开战之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