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后来即使明知有了霍驰,作为亲生父亲更是一天都没过问,更别说抚养费,导致燕姐含恨而终。
祝沅心里早当他死了,没想到十年后霍凌岳却大摇大摆出现,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连句“谢谢”都没有就强势从他身边带走霍驰,还不屑一顾的甩了张五百万的卡给他,以为他会感激涕零。
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祝沅是拐带他儿子的人贩子。
什么东西啊!
祝沅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他以为眼下霍凌英是为哥哥抱不平,没想到紧接着他又说道:“我不赞成你对他掺杂过多个人恩怨,但……”
“即使是客观角度,他的品性也称得上低劣,当得起你对他‘人渣’的评价。”
祝沅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
霍凌英微微挑眉。他的情绪从不外露,仅仅是这么微小的动作,已经算是很大的变化了。
“很意外?”他问。
祝沅诚实点头:“我以为你要维护他。”
“为什么?”霍凌英这次是真的不解。
祝沅挠头,神情尴尬:“怎么说你俩也是亲兄弟,一致对外很正常。”
“一致对外……”霍凌英低声喃喃,反复的咀嚼品味这个词。
祝沅偷偷观察,霍凌英原来真的对他哥没有感情。
也是。
他默默地想,但凡有一丝兄弟情,霍凌英也不能对霍驰是那种冷漠的态度。
“你知道的吧。”霍凌英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却落在祝沅脸上:“霍驰是在他的养父身边长大的。”
祝沅神情一怔。
“他那位养父我也听说过。”霍凌英将酒杯放到唇边,仰头轻啜一口,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祝沅,意图将他的所有变化分毫不差的看进去。
“他是个好人。”霍凌英像是叹息,“各种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祝沅不知怎的,眼眶微热。
可是他抚养霍驰,从来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人”的狗屁名声。
就算詹锦卓不止一次讽刺他是“接盘侠”,也有些知情的人说过更严重的话,但祝沅自己知道,他做这些完全出于本心。
他是真正全身心的爱着霍驰,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哪怕他们在医学生没有任何关联。
养育霍驰的那十年,算得上祝沅短暂的半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身为亲生父亲的霍凌岳并不感激他,傲慢的用金钱侮辱他的人格,以为他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小混混有什么本事养他的儿子。
可是隔了一层关系的霍凌英却无比肯定的说,他是各种意义上的好人。
有点讽刺,又有点难过。
祝沅不知所措,低头把被子里的酒一口全喝干,那架势跟当初与霍凌英在咖啡店炫完热美式一模一样。
红酒度数本身不高,奈何祝沅喝得太快,他扶着前额撑在桌上,有点晕神。
“你不知道……不能随便给人发好人卡吗?”酒壮怂人胆,祝沅低声嚷嚷,“杀人放火金腰带,只有好人死得快。”
霍凌英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你还好吗?”
祝沅想说自己好得很,这点酒算什么?他平时一顿能喝半斤。然而不知是不是洋酒都容易醉人,祝沅几次想说话,嘴巴就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口齿不清磕磕巴巴说不明白。
“你喝醉了。”霍凌英用着冷静的语气下结论。
他其实也没想到,有人的酒量居然差到如此地步。
本来是应该叫外面的佣人进来帮忙把他扶到屋里休息的,可霍凌英在按下铃声的最后一秒改变主意。
真正抱起来的时候,霍凌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轻。
从来没照顾过人的霍总首次纡尊降贵照顾一个醉鬼,结果发现这并没什么难的。
小醉鬼又乖又听话,让干嘛干嘛。
霍凌英于是在心里又评价了一句。
很可爱。
第19章
结婚照拍完,回回国后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月。
“上课要是有听不明白的,可以随时回来问我。”
今天是祝沅复课第一天,陈都始终不放心,从早上起床开始到上车跟在他身后念叨了一路,一句一句的叮咛,恨不得亲自代替他去上课。
祝沅被他念得耳朵疼,脑仁一抽一抽,终于明白为什么霍驰小时候偶尔会嫌自己烦,原来有的人啰嗦起来真的很要命。
方彦双手抱臂大马金刀在车里坐着,皱眉瞧着对面坐着的俩人,皱眉说道:“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初都能自己在国外长那么大,难道还能饿死?”
陈都扭头瞪着他:“那能一样吗?”
他一直坚持认定,方嘉就是因为常年独居在国外无人监管才养成以前的性格,既然有他在,绝对会把方嘉好好教养,也不会让他被欺负。
“欺负?那小子不出门霸凌别人就不错了!”方彦嗤笑一声,“再说,有谁敢欺负我方彦的弟弟,我扒了他的皮!”
陈都懒得跟他辩解。本来他还想着过几年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回来,但看方彦那个霸道德性,估计领回来也只会教出第二个霸王。
到了学校,陈都带着祝沅去校长办公室走了一趟,跟校长寒暄客套几句,又去教务处办公室喝茶。祝沅捧着杯子看了一眼正在跟大腹便便的地中海老头攀谈的陈都,越看越觉得辣眼睛。
走出教务大楼,祝沅小声嘀咕道:“其实也没必要做到这样,我肯定不给你惹事。”
陈都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神情温柔:“我知道,可我做这些不是担心你会闯祸。”
“国内的大环境你是知道的,做什么都要靠人情关系走动,即使你没有错,我也要来走这一趟。”
他就是想让方嘉在学校里过得尽可能舒适,属于他个人的私心。
陈都一声叹息,愧疚的说:“以前我和你哥哥总是太忙才忽略你的感受,好在现在还不算晚。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你什么都不用怕。”
祝沅抿了抿唇,心里的愧疚并不比陈都轻。
他知道自己现在感受到的所有爱意和歉疚,其实都应该是方嘉的。
过去方嘉那些离谱叛逆的行为,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因为缺爱,想要获得大人的关注。现在他想要的关爱得到了,但一切都太晚了。
祝沅是当过父亲的人,完全理解陈都现在拼命想要弥补方嘉的心意,可他同时比谁都清楚,真正应该得到这份补偿的人早就不在了。
从他苏醒在方嘉身体里的那一刻,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祝沅不敢承担那份好意,却也没有勇气告知真相。如果让他们知道方嘉早就死了,或许陈都的后半生都要活在愧疚中。
“我去上课。”祝沅不敢再想,拎着书包不停催促:“你快回去吧,我哥他还在外面等你。”
陈都以为他害羞了,轻笑着和他挥手:“好好上课,晚上见。”
祝沅站在原地目送陈都离去,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惊觉迟到。
好在前两天陈都已经提前带他在学校各处熟悉路段,祝沅很快就找到所在教学楼,一口气跑上四楼,轻轻推开教室的门。
教室里此刻已经坐满学生,连台阶上都是忍,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那么多人同时齐刷刷看过来,祝沅头皮一阵发麻。
能考上首都大学的学生哪个单拎出来都是各自省市数一数二的学霸,祝沅错觉自己好像是意外掉进凤凰窝里滥竽充数的土鸡。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前方的声音很熟悉,祝沅转头。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再次相遇来得如此快,祝沅还是有点措手不及。
郁斯拿起讲台上的学生名单自上而下看了一圈,俊秀的眉目舒展开来:“你就是方嘉吧?”
祝沅稳下心神,点头道:“是的,郁老师。”
这句“郁老师”一出口,郁斯拿着名册的手几不可查的一抖。
这个称呼没有任何问题,郁斯这些年不知从多少学生嘴里听到过,无论是“郁教授”还是“郁老师”,亦或是所带的研究生门恭敬地一声“老板”,他都不会特别触动。
可是唯独一个人,他忘不了。
那时他们还是情侣,祝沅很喜欢这样嬉皮笑脸学着他学生的口吻叫他,每次还会故意把“老师”两个字最后的尾音拖得很长。
后来分手了,郁斯总是会在学生喊他的时候莫名想起祝沅,无论什么场合。
他最后才知道,是自己明白的太晚了。
如今的郁斯不得不被迫承认,他当初其实是喜欢祝沅。可惜他被自身的高傲偏见迷了眼,错失了一段对他来说最刻骨铭心的爱情。
而今听到方嘉叫自己,他一下子又将祝沅的脸与眼前的学生重叠,可是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他只能警告自己不要再贪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