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她撸起自己的袖子,白皙的胳膊上那枚硕大的蚊子包十分扎眼,她不屑地扫了眼孙明光,当面往自己胳膊上嘬了口,然后把胳膊横在他面前,展示着那两块儿红印,骂了句:“煞笔。”
  骂完,公交到站,她下车了。
  他看着孙明光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恼羞成怒地说:“我跟他就是玩玩,都是男人,这很正常吧。”
  这正不正常贺离亭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心平气和,他得把那四十几万追回来。
  所以他装瞎,挑唇说:“我信你,没关系的。”
  孙明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终于有点内疚了,跟他说了实话。
  实话就是:“离亭,那笔钱追不回来了,那孙子跑了,我也找不着他,我现在手头紧,能拿出来五千块钱,你给阿姨买点好的,你那么有本事,那些钱赚回来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我信你。”
  贺离亭说:“你不是攒了四、五万了吗?”
  他揽着贺离亭的肩,哄道:“我得在京城给咱俩买套房子,那钱是首付钱,还是别动了。”
  大学四年的感情,出了学校全变质,他甚至都觉得当初大学时那干净阳光的男孩儿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他没想真的死,就是事情堆在一起,给他搞崩溃了。
  仝溯给他了一百万,他用这些钱把母亲从老家接到了首都治病。
  仝溯没直说需要他做什么,可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
  贺离亭找了个住的地方,是个合租屋。
  不贵,一个月只需要一千三,只是偏了些,在六环外,但他做的是销售,总是到处跑,住在哪里都一样。
  他大学学的就是医疗器械工程专业,成绩好,学校好,找工作只报学校名字就能让面试难度少一半。
  他跑了好几家公司,大多数人都问他:成绩这么好,专业过硬,为什么不做研发?
  他回答说:我想赚钱。
  他说的是真话,他缺钱缺怕了,母亲病重,被医院拖着不做手术时,半夜疼得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孤单地看着窗外,她顶着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哭得和个孩子似的,跟他说想家。
  父亲早年就过世了,她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落下一身的病,她不是想回家,她是怕花钱。
  她怕拖累自己,偷偷跑出去好几次,有一次没到门口就晕了,趴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头磕在地上,血流了半张脸。
  大夫说母亲的病可以治疗,只是需要很多钱,仝溯给他的钱,他全部交给了医院,请了最好的护工。
  然后自己刷了本来就没多少额度了的信用卡交了房租,连被子都没买,睡床垫睡了一个月。
  他找到的公司是个医疗器械的经销公司,是小经销商,但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他们的提成往往较高,钱到手的也快。
  他在北京没人脉,没根基,靠着霍香正气水抵御暑气,顶着首都七月几乎能煎鸡蛋的艳阳跑了一个月,只跑一家民营医院,跑下了一张五十万的单子,他得了将近五万的提成。
  一个新人,只一个月就跑下了这么大个单子,可以说是销售的天才了。
  老板十分看好他,拉着他说了一上午的话,他提前从实习期转了正。
  他还了贷款,给自己放了一晚上假,打算吃完饭就去超市给自己买套被子,可刚到家洗了个脸,就接到了仝溯的电话。
  仝溯那边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哪里玩儿。
  男生声音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说:“我在三里屯呢,过来找我玩。”
  贺离亭擦了把脸上的水珠,静静地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苍白的脸,说:“有点远,你得等我一下。”
  仝溯:“嗯,挂了。”
  仝溯给他发了条微信,是个地址,还提了句别喝酒。
  这是仝溯那天之后第一次联系他,他觉得仝溯之所以给他钱,大概是因为一时兴起,花钱砸个热闹。
  仝溯有钱,从他那四合院,从他开那车就能看出来,一百万对他来说跟玩儿似的。
  但那钱给到自己,就是救命的。
  他感激仝溯,所以无论他让自己干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他换了身衣服,把自己好好整理了一下,坐公交转地铁,到了三里屯。
  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天已经全黑了。
  北京这个城市十分神奇,这里的繁华让人虚荣的同时,也让人自卑。
  站在三里屯soho的街头,夜色中繁华的街景、闪耀的霓虹灯光、巨大的奢侈品牌logo,来往川流不息的、颜值远超普通人的时尚男女,让人眼花缭乱。
  绿灯亮起,贺离亭理了理自己不到二百块的衣服,随着人流穿过了马路。
  他看着导航,在一个看起来十分有格调的酒吧门口停住。
  然后,走了进去。
  他拒绝了侍应生礼貌的询问,站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给仝溯发了消息:“我到了。”
  仝溯没回复他。
  他就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中间路过的男女,有看见他过来搭讪的,他礼貌地拒绝了。
  十几分钟后,他手机震动,仝溯回复他:“在哪?我去接你。”
  贺离亭:“门口。”
  不多时,他就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穿过群魔乱舞的人群走出来,目光四处搜寻,然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仝溯径直走过来,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几秒才开口:“怎么这么慢?”
  贺离亭发现自己有点紧张,大概是因为这是他初次欠别人的,又或者是他没处理过这种人际关系的原因。
  他回视对方的眼睛,说:“公交地铁,最优路线,没堵车,已经很快了。”
  仝溯:……
  仝溯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他往里走:“我和朋友聚会,一会儿大概得醉,你坐在那等我会儿,我醉了你送我回去。”
  贺离亭:……
  他这是找司机?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仝溯的朋友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但只有一点,随便调侃了两句就过了。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最好,他安安静静地在仝溯旁边坐着,拿着手机和装了新仪器的科室老师聊天,想着是否能多开些检验项目,聊着聊着,意外从科室老师那里得知了个消息,一个三甲医院在招标。
  他上医院官网搜索,消息果然准确,是几个小时前刚刚发布的。
  这是个上千万的项目,如果能拿下来一定能赚很多。
  但转瞬他又皱起了眉,现在公司太小,可能吃不下来。
  “看什么呢?跟变脸似的。”
  仝溯已经有了些醉意,靠了过来,贴得有点近,他能闻到他的酒气。
  贺离亭手心有轻微的汗意,他眸色变幻了几次,屏息,微微侧头,轻声说:“工作上的事,你醉了?”
  他这举动,可以说暗示得很明显了。
  仝溯的靠近本身就是试探,和他的脸贴得很近,只要贺离亭微微侧头,两人就能亲一起去。
  贺离亭的角度和距离都掌握得很精准,唇差那么不到三公分就能碰着。他给仝溯空间,亲他,或者离开,都由他选。
  呼吸交错,酒吧里强烈的鼓点敲在人的心上,不规则地闪耀着的各色灯光偶尔闪过他们身上,周围都是嘈杂喧闹的人声,但唇贴上的瞬间仿佛都远去了。
  仝溯俯身上前,将贺离亭压在沙发背上,抚着他的脸,翘开了他的唇舌。
  狂乱的心跳中,他似乎听到了仝溯朋友们的起哄声,但他顾不上,他闭着眼睛,轻而软地回应仝溯有些激烈的吻。
  男生的身上有烟草味,大概是喝酒的原因,体温有些灼人,他的手很大,贴在自己的脸上,身体几乎将自己整个整个的罩住,侵略感极强地吻着自己。
  贺离亭不矫情,他很喜欢仝溯的吻,他第一次知道接吻也能让身体酥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男生强势但不失分寸的吻,搅动唇舌溢出的水声明显,津液自唇角溢出,他开始觉得这个吻有点色。
  不知过了多久,仝溯微微离开,贺离亭睁开了眼睛。
  仝溯垂眸看了他一小会儿,光线太暗,贺离亭辨不清他的情绪,少顷,仝溯轻扯了下唇,说:“接吻会不会被测出酒驾?”
  贺离亭轻挑起唇,说:“不会,放心。”
  仝溯眼睛里带了点笑意,从他身上起来,口头耍了个流氓:“没准儿,你嘴里现在都是我的味道。”
  贺离亭:……
  刚刚他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他,这会儿被仝溯亲了后,那群男女看他的眼神又有不同,大部分都是探究。
  他是做销售的,最擅长说话,有人和他搭话时,仝溯没管,他就含糊了过去,算是答了,其实什么也没说。
  他和仝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他们说的话判断出,仝溯那个圈子,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得上的。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想过能够借势,能远离就远离,免得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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