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钟沂逍身上,那个仙人,他是头一次见他沾染凡尘,他轻挑又情深,粗暴又温柔,平日里如暖阳般温润的眸子里全是欲色,看得他莫名的害羞,心尖儿在颤。
  重重的一下冲撞,图南一声低吟,他的身体一颤,钟沂逍哄他:“来,坐到我身上来。”
  图南浑身酸软地爬起来,面对着他坐了下去,然后缓缓动作。
  那双大手在他的臀尖抚摸,钟沂逍餍足的望着他:“今日之后,你不能叫我哥哥了。”
  图南声音有些发颤,低吟道:“那,那叫什么?”
  钟沂逍眸目是化不开的柔情,他说:“叫夫君。”
  那是图南第一次尝到情爱的滋味儿,从夕阳西下到朗月当空。
  他靠在钟沂逍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中间受了刺激冒出的类狐狸的耳朵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他轻声说:“夫君。”
  钟沂逍还在不够似的轻抿着他的耳朵,说:“乖,以后就这么叫。”
  夜深,图南望着墨色天上圆盘似的月亮,声音低哑:“你说凡人都有个屋檐,为何我们没有呢?”
  钟沂逍:“……”
  钟沂逍停下了,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月色下枫叶林静谧又温柔,那两人相互依靠着坐着,一同望月亮,一个对另一个说:“我四处浪荡惯了,没建仙府,你若是想要个屋檐,咱们就在这里建一个。”
  那片枫叶林在金陵城外,依山傍水,是个很好的地方,建造时请的当世最好的大师们,每一处柱脚檐牙无一不精妙,转角细处都刻着吉祥纹,外设了结界,凡人看不见也不会打搅,是个十分精妙的清净处。
  他们在那里安家。
  沂逍君从此有了仙府,偶有仙家来拜会,没人来拜会的时候,除了偶去游历,图南十有八九是被钟沂逍拉着在这只有两人的地方行不可言说的事,就如同寻常的人间夫妻。
  ……
  “两个男人?”
  门口那老头儿冷哼一声,道:“真令人作呕。”
  那小姑娘却是有些痴了,怔怔的问:“那乘黄后来怎么样了?”
  顿了顿,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道:“是被那仙人负了吧?”
  少年浅笑了一下,他长得本就艳丽好看,这么一笑,这一个屋子都仿佛亮起来了。
  和尚敛了眼眸,不再看他。
  “后来……”少年望着常和的侧脸,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道:“后来他们就那么过了二十来年。”
  ……
  他们那么过了二十来年,快活肆意,又有心上人在枕畔,因此图南每日都高兴。
  直到有一天钟沂逍在书房教他占卜,那只是最初级的卜算法,算的是两人未来的吉凶,那卦象上显示的不清晰,却不是什么祥兆。
  钟沂逍脸色一变,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再起了一挂,是一样的卦象,不清晰,却不是什么祥兆。
  他妄图去算一算细节,外边却有人在叫门。
  是天庭上的一个仙人,告诉他需要去凡世应劫三生三世。
  “若不去如何?”
  钟沂逍问。
  “若不去……”那英武不凡的将军打扮的仙人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图南,说道:“你历劫的期限本就到了,若不去,就会沦为坠仙,这你应当清楚。”
  坠仙,形同入了魔道。
  那将军说完以后就走了,留下钟沂逍在原地沉思,眉目阴沉,不似平时的他。
  图南轻抿了下唇,从后边环住他的腰,轻轻闭上了眼睛,说:“你去三世,我寻你三世,我们在凡间相恋三世,就当是一场新鲜游戏。”
  钟沂逍:“……”
  图南撒娇道:“凡人的三生三世很快就过去了,等回来时,我们邀上好友来家里喝酒。”
  他不知道图南会洞悉到如此,他察觉到了自己想避开轮回的别离,他一直怕自己走上歪路。
  他确实是想了,但他不能那么做,那样做了,图南定会伤心,乘黄是瑞兽,那样他们才当真是不配了。
  所以他应了,他转身轻松的将图南抱了起来,道:“那我们埋下几坛女儿红,待我回来喝。”
  图南弯起眼睛:“嗯,我去找你时,也给你带上。”
  “你不要去找我,”钟沂逍脚步停了,认真的看着图南的眸子,道:“三生三世用不上三百年,我尽快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图南:“可我若是想你了怎么办?”
  “那太苦了,”钟沂逍将额头抵着他的,静静的看着他,眸中是一如初见的温柔:“你一步一步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人有生老病死,我不愿意你看着我经受那些,我不乐意你难受。”
  图南没吭声,显然是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钟沂逍轻叹了声,道:“你应我一声。”
  良久良久,图南才不情不愿的“嗯”了声。
  钟沂逍离开的前夜,图南抱着他温温软软的说了一宿的话,牢牢地抱着他,舍不得放手,钟沂逍就一句一句的应。
  尽管他们都知道喝了孟婆汤后,钟沂逍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清晨时分,鬼差来催了,钟沂逍才不得不离开,他走到门口,床上的图南撑着床坐起,叫了他一声:“哥哥。”
  钟沂逍肩头颤了颤,没回头。
  图南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声音带笑的问:“哥哥,你说你见我第一眼就想要我,那重来一次呢?你还会一眼就喜欢上我吗?”
  钟沂逍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图南笑了声:“那就好。”
  钟沂逍开了门,于熹微的晨光里最后眷恋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房门关上,那人离开了,图南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根本没有刚刚一点的笑模样,他趿拉着鞋去追,院子里空荡荡,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伴着清冷的风声。
  他回到屋子,想在还沾着那人温度的床上再趴一会儿,转眸却见桌子上有一包糖,是油纸包着的松子糖。
  他初下山时,最爱吃这个,每天睡觉都含着睡。
  他将那松子糖取出来一颗,放进了嘴里,然后恢复了原型,跳到被子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
  “后来呢?”
  那姑娘将自己的糕点递给了他一些,说:“后来乘黄就这么等着了?”
  少年摆手拒绝了,反而向常和伸出一只手。
  常和虽闭目,但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问:“做什么?”
  少年说:“给我一粒松子糖。”
  常和沉默片刻,将松子糖从怀中取出,摊开手递向他。
  少年没全部拿走,他打开油纸,从里边取出一枚放进了嘴里。
  糖在齿间化开,他尝见了甜味,说了下去:“那乘黄不是个真乖巧的,他在家里待了三日,约莫着那仙人已经投了胎,就出门了。”
  ——天庭上,一群闲的没事干的神仙围着一面镜子看。
  “钟沂逍那小子下凡去历劫定会有好看的事,平日无趣的很,我就天天在这里守着了。”
  “也不知他在凡间娶妻生子,他那眷侣可会吃酸?”一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话说回来,他那小眷侣是天地间少存的瑞兽,怎么他就那么有福气……”
  “三百年,”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三百年在人间可不短,就算劫数过了,他们还能如同以往吗?”
  没人接他的话,这些老头子没有一个敢与一身杀戮气的武神说话。
  那武神却神色有些深沉,望了眼镜中的凡世,转身走了。
  乘黄是瑞兽,名声虽好听,可到了天庭做神仙也是做上仙的坐骑的命,这也是乘黄降生时,他曾路过灵山,但并没有把他带回去养的心思的缘故。
  他每回战后都会去看一看那只小乘黄,瞧他在林间捕鸟逗鱼,努力修炼,看他在大石头上睡觉,像小狗一样爱吐舌头,他看着他就能静下心来。
  他从来没现过身,因为他怕给乘黄带来麻烦,若是天界知道了他,他定是没几天清净日子可过了。
  可他不知道,竟然还有这种方法,当他再次去看乘黄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再找到他,他已经和钟沂逍结成了姻缘。
  本来不必他去传信的,他只是想去看看乘黄过得好不好。
  那少年化形后堪称一声惊艳绝伦,过得也很好,他稍微放了心。
  可他说完了那事,他像是要哭了。
  他又下了凡,可他到的时候,那仙邸已经空了。
  图南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他一路打听谁家有新生的孩子,一路问可有天降祥瑞。
  若是仙人投胎,一定会有祥瑞伴随。
  他寻了许久许久,一次次的失望。
  他想钟沂逍想的厉害,有时候会哭,化成兽型,躲在深林里或是某家的柴草后边哭,泪滴顺着雪白的皮毛滑落,落到爪子上,它再默默舔了去。他会想,如果钟沂逍在就好了,他在自己就不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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