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她声音还哑着,但有了些精神,和声道:“菘蓝,昨天打电话了?”
  卫菘蓝揉了揉眼睛,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封怀没在。
  他坐了起来,应道:“嗯,找您问点事。”
  “你怎么没在家啊?”电话里传来王奶奶的开门声,她操心地说:“这门都坏了……我的天爷,菘蓝,你家进贼了!”
  卫菘蓝:“……”
  王奶奶大惊失色,急着问道:“菘蓝,你在哪呢?你没事吧?”
  这世上能关心他一句的,思来想去,好像就剩下这一位老人家了。
  卫菘蓝鼻子有些泛酸,软声说:“我没事,王奶奶,你别去我家,万一有人向你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你不知道,一定要说不知道。”
  小老太太反应快,从房子里退了出来,往楼下瞄了一眼,愤愤低语道:“是不是你舅又问你要房子了?”
  卫菘蓝没忍住,弯了弯唇,说:“是。”
  王奶奶骂了声,往自己家走,说:“造孽,这一大家子怎么有脸欺负你一个小孩儿呢?”
  卫菘蓝打断了她的发散,问起了正事:“王奶奶,我想问您个事。”
  “什么事?”
  卫菘蓝:“您听说过一个姓卢的阴阳先生吗?”
  小老太太往屋里走,费力想了好一会儿,说:“姓卢?还阴阳先生?”
  卫菘蓝:“嗯。”
  “没听说……”小老太太“啊!”了声,恍然道:“你是不是说那个早些年到处给人迁坟看风水那个卢半仙?”
  这个早些年,真是很早很早以前,姓卢的活跃的时间至少是三十年前了,怪不得现在没多少人知道。
  封怀提着早餐回来,卫菘蓝正在扒着手机看地图。
  他关了门,问:“问到了?”
  卫菘蓝:“嗯。”
  封怀:“先吃饭吧。”
  卫菘蓝收起手机,道:“你知道我们这个县城里最有钱的人是谁吗?”
  封怀当然不知道。
  这个县城虽然落后、工资水平低,但物价却一点也不低,有钱人也很多,这中间最有钱的却不是什么老板、开发商,而是一个和尚。
  那个和尚就是上回卫菘蓝想去拜的那个庙的主持,他有心想去求他救命,却知道自己的家底对方根本看不上。
  寺庙三年大修两回,一回比一回豪华,来拜佛的人都是从外地来的企业家,听说玄得很、灵得很。
  卫菘蓝进不了庙,曾经想去他家里碰碰运气,可刚靠近就被拦下对方住着三层大别墅,门口里外有尼姑站岗,层层防守,他别说靠近了,就是多看两眼都被人驱逐。
  但这和尚却是后起来的,往前数上几十年,这城里最有声望的人就是那个卢半仙,走到哪里都前拥后簇,听说是许多当官的座上宾,风头无两。
  直到有一回他行夜路,被人打了闷棍,生生把两条腿给打折了,再也没站起来。
  打人的抓住了,那是一家子,他给那家迁了坟。说来也奇怪,本来是和美富贵的一家,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迁坟前好好的,迁坟后家就开始败了,几个月内家里就死了三口人,都是横死。
  一家人凑在一起一合计,觉得就是这卢半仙做下的孽,本来是把人往死里打的,可那姓卢的命大,活了下来。
  不过那之后就没了消息,有人说他离开了县城,有人说他回了老家,时间久了,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没多少人记得他了。
  卫菘蓝点点手机屏幕,道:“他老家就在这个地方。”
  封怀点头:“吃过饭去看看。”
  一夜没开窗,屋里有些闷,今天阳光好,卫菘蓝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通风。
  封怀已经收拾好了,道:“走吧。”
  卫菘蓝正准备转身,目光忽地一凝,往后避了避。
  他声音微沉,道:“封怀,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昨晚见到那个?”
  封怀皱了皱眉,走了过来,向楼下看。
  楼下停了两辆黑车,下来了不少人,打头那个就是昨晚在李榭家里见过的男人。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管怎么找的,他们被堵在酒店里了。
  卫菘蓝咬了咬唇,道:“走吧。”
  他们是擦肩而过,那些人在走廊里挨个门搜,卫菘蓝牵着封怀的手,贴着那些人身旁,大大方方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上光滑,可以把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卫菘蓝穿着一条长裙,戴着口罩和帽子,活脱脱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
  一路出了酒店,两个人上了出租车,看着酒店越来越远,卫菘蓝才松了口气。
  这条裙子是问隔壁住的姑娘买下的,昨天住进来时他就见过那个姑娘,身材高挑,她的衣服卫菘蓝能穿,也幸好她还没走。
  那个卢半仙住得远,在一个乡镇,两个人租了辆车。
  封怀跟着导航开,一路出了城,车变得少了起来,隔一会儿才能见着一辆,道路两旁小柳树正簌簌掉着叶子,大概很快也会光秃秃了。
  “他们好像在挨个酒店搜,”卫菘蓝抱着封怀的包,道:“我们没地方住了。”
  封怀沉吟片刻,道:“后天是这几个月阴气最盛的一天,再等就要等到冬至了。”
  他的意思卫菘蓝明白,他们得尽快找到自己,要不李榭估计都要烂了。
  他们这里还保留着土葬传统,说不定李榭现在已经烂了。
  他很久没出城了,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心情缓缓放松了下来。
  “封怀,”卫菘蓝撑着腮,问:“江西长什么样子?”
  前边跑过一只野狐狸,封怀减缓车速,没答。
  卫菘蓝看着深秋满目灿烂的金黄,说:“你回去后会忘了我吗?”
  封怀皱了皱眉,没说话。
  卫菘蓝:“反正我还是会去你的账号下留言的。”
  封怀语气微凉,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昨晚睡得好吗?”
  卫菘蓝眨了眨眼,转头看他:“挺好的啊。”
  封怀微微点头:“我觉得也是。”
  卫菘蓝呆呆地张口:“啊……”
  封怀眉心微蹙:“精力用不完就下去跟着车跑,别烦我。”
  谁烦他了?
  卫菘蓝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安静了十几分钟后,卫菘蓝很小声地说:“忘了买水。”
  话刚说完,封怀递过来了一瓶奶茶,他认真看着路,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儿。
  卫菘蓝惊喜地接了过来,问:“什么时候买的?”
  奶茶是瓶装的,还温热。
  卫菘蓝拧开,含住瓶口,喝了一小口,他低着头,长长的眼睫低垂着,沉默了下来。
  一百多公里的路,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到地方时正好是中午。
  这是个不大的镇子,灰突突的,比村子大不了多少,只偶尔有几间二层小楼,大多都是平房,路上行人也不多。
  导航至多能到这里,具体位置就不知道了。
  封怀停了车,道:“先吃饭吧。”
  卫菘蓝:“正好,问问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冷风吹过,撩起了封怀的衣摆,卫菘蓝背着包下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卫菘蓝:“在看什么?”
  封怀收回环顾的目光,道:“没什么。”
  这小镇的饭菜也不好吃,重油重盐,店铺陈旧,桌子上的油垢不知积了多少年,都已经看不清本来木色了。
  封怀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卫菘蓝虽然不挑食,但也实在没什么胃口。
  深秋了,晚上温度已经零下,小餐馆里搭了炉子,这会儿正燃着,屋里很暖和。
  卫菘蓝喝了口奶茶,对瘫坐在炉子边上玩线上麻将的店主叫道:“叔,跟您打听个事儿。”
  那头发油腻腻的店主掀起一个眼皮看他,待答不理道:“什么事儿?”
  卫菘蓝:“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姓卢的大师?”
  “大师?”那店主屈眼看他,看傻子一样看他,讥讽道:“这年头哪有什么大师?封建迷信。”
  卫菘蓝:“……”
  卫菘蓝不死心,问:“那有姓卢的吗?”
  “没听说过,”店主不耐烦了,用屁股对着他,道:“问别人去。”
  卫菘蓝瘪了瘪嘴,转头看封怀,见封怀正在喝奶茶,他的那瓶。
  他微微仰首,将奶茶贴在唇上,吞咽间喉结滚动,配上他的气质,有一种禁欲的苏感。
  听着他轻微的吞咽声,卫菘蓝莫名觉得耳朵有点发烧。
  “去问问别人吧,”卫菘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线条性感的脖颈,舔了舔唇,提议道。
  封怀放下瓶子,说:“不用了。”
  卫菘蓝微微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北风扬起了尘土,天有些阴了,空荡荡的大街对面是一排不知靠什么维持下去的老旧店铺,封怀的目光望向那排店铺更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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