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手中的木牌仿佛被人把弄了无数遍,上边铭刻的稚气字体有些模糊了,可依然能分辨。
  院中起风了,雾散了更多,朦胧能见月色。
  许翀自后环着他的身体,垂眸看着手中的牌子,良久,轻声说:“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百里燃顺着:“我以为是你不认得我了。”
  藏剑山庄初见,两人由许晏引荐,百里燃怔怔望着面前的白衣少侠,想要叫他一声,可那人只是对他行了一礼,连看都没多看。
  陌生得仿佛当真是初见。
  “我不敢认你……”许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说:“你要成婚了,你与许晏那样要好。”
  他自小就把他当成此生伴侣,可长大后再见就是要参加他的大婚。
  能让他怎么办?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随了心意吧,哪怕下一刻会死呢。
  许翀靠在床头,就着烛光细细看他,一寸一寸,一错不错。
  “没有要成婚,骗傻子的。”百里燃躺在他的怀里,灵巧的手在他身上慢慢抚摸,低声道:“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想出来找你,若不是这次七大神兵出事,师父不会让我出谷。”
  许翀低低抽了口气,按住百里燃在他胸前拨弄的手。
  院外传来急促敲门声,有人叫道:“许少侠,快醒醒,出事了!庄主叫你过去!”
  许翀没应,他翻身将百里燃压在身下,将他的双手按在被褥上。
  “你同谁学的?”许翀抵着他的鼻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容他错开:“这些床上的手段,同谁学的?”
  百里燃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挑眉道:“醋了?”
  许翀认真应道:“嗯。”
  百里燃灵巧一翻,反扣住他的手腕,两人眨眼间换了位置,他跨坐在百里燃身上,俯身含住了他的喉间的凸起。
  舌尖轻轻抵上,在上边画了个圈,柔软的舌头舔过,又轻而慢地吸吮。
  许翀高高仰起头,任他玩弄自己的致命处,放轻呼吸,仿佛投诚。
  院门口一声闷响,有人闯了进来。
  百里燃皱眉看过去,许翀起身,堵住了他的唇。
  呼喊声越来越近,百里燃闭上眼睛,与他沾染酒香的舌尖缠绕。
  人已经到了门口,有人拍门道:“许少侠,庄主叫你过去。”
  许翀往后退了退,低沉应道:“这就过去。”
  百里燃理了理衣裳,下了床。
  许翀已经跟着来找的人去了,他向门口走去,经过桌边,不经意踢到了什么。
  低头看,这才发现,地上堆着好几个酒坛。
  许翀竟然喝了这么多……在自己来之前,他都想了什么?
  孩童时那个呆小子,如今仍然呆。
  若他是许翀,在知道心上人即将与旁人成婚,第一件事便是手刃了许晏,然后将人困在掌心里,看他还敢和谁成婚。
  正因为他自小性情极端,才难以抑制地喜欢上这样的许翀吧。
  他轻轻扬起唇,出了房门。
  李铭心死了。
  是被鞭子勒死的,吊在楼阁之上,被夜风吹得来回摇晃。
  明秀派的弟子们将她抱下来,体体面面给她梳了妆。
  后半夜了,这是第二次折腾,雾已经散了,各个门派聚在一起,吵吵嚷嚷。
  没有一个为李铭心的死感到惋惜,反是抱怨谩骂多些。
  “妇道人家,就知道敕勒鞭会在她手里丢失。”
  “狂妄自大!”
  “如今已现世的六大神兵都丢了,若是武林当真有劫难,那就是李铭心害的。”
  “谁让她不交出敕勒鞭?”
  ……
  百里燃到的时候,正是群情激愤。
  人群中许晏冲他眨了眨眼,他看到了他身后的许翀,禁不住挑起唇,走了过去。
  李铭心死了,明秀派群龙无首,又都是一群年轻小姑娘,这时矛头都指向了她们。
  百里燃走到了许晏身边,许晏凑过来,低声道:“已经让人搜查山庄,什么也没找到,真是闹了鬼了。”
  百里燃:“能让你轻易找到才真是闹了鬼了。”
  许晏:“……”
  他正要说什么,前方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那声色偏冷,年纪不大,却听得出功力不俗。
  她的一句话,便让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
  ——“敕勒鞭没丢。”
  百里燃一怔,也看了过去。
  只见明秀派的一个白衣小姑娘走了出来,她站在高高台阶上,俯瞰这一群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与愤恨。
  “敕勒鞭在我这里。”小姑娘的声音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这一顿折腾,天已经蒙蒙亮,火把还没熄,照在她秀丽的脸上。
  一片静默中,她将一个鞭子从袖中取出,扬手在众人面前展过:“姑姑说了,若是她有不测,敕勒鞭就交由他来保管。”
  众人齐刷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里,许晏颤巍巍的:“啊?”
  人群爆起一阵强烈不满,许无归立刻站出来,主持“大局”。
  敕勒鞭落在许晏手里,那就是在藏剑山庄手上。
  小姑娘从台上下来,走到许晏面前,将鞭子递向他,方才还万分强,如今眼底却仿佛含了泪:“姑姑说这算物归原主,我们这就离开藏剑山庄回明秀派,日后……”
  她垂眸道:“日后若是你路过明秀派,便带着鞭子来做客,我等定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许晏:“……”
  他本不想要的,可这一番话下来,却伸手接了下来。
  一旁许平与许安望着许晏,面色惊疑。
  许晏抱拳恭敬道:“后会有期。”
  明秀派的人就这么走了,带着李铭心的遗体,来时红粉罗裙,各有各的美法,走时满身缟素。
  许晏将鞭子翻来覆去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他将鞭子递给百里燃,道:“就这么个东西,能号令武林?”
  他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凭这个就能号令武林,这武林未免太听话了些。
  百里燃将鞭子放在桌上,并没多看,随意道:“既然东西在你这里,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了。”
  许晏有点委屈:“燃儿……”
  阳光洒进室内,百里燃晃着腿,闲闲道:“我今夜要去阿翀那里睡,你自己好自为之。”
  许晏:“……”
  许晏拍桌子站起来:“不行!”
  他来回转了两圈,惊恐道:“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百里燃:“关我什么事?”
  许晏:“我不管!你若是去找他,我也去,我不介意咱们三个一起。”
  许翀敲门的手一顿,看向室内两人,虽面上表情平静,百里燃依然看出了里边的震惊。
  他有点想笑,开口逗许晏:“我倒是不打紧,就是不知道阿翀愿不愿意。”
  许翀望向他,不知该不该说话。
  许晏立刻说:“他愿意。”
  “好啊,”百里燃站起来,笑着说:“阿翀,找个结实点的绳子把他绑起来,他愿意看,就让他在一旁看上一夜。”
  许翀:“……”
  许翀俊脸微红,轻咳了声,道:“堂弟,叔父叫你过去。”
  许晏眼睛一亮,忽然灵光一闪:“我把鞭子给他,让那些人去找他就是了!”
  许翀不语。
  百里燃无所谓道:“随你的便。”
  他走到许翀身旁,眼睛晶亮:“阿翀,我们去捞鱼。”
  许翀仍然没有转变过来三人的身份,下意识看了一眼许晏,却见少年已经抓起鞭子,风一样跑了出去。
  “当真将鞭子给出去?”许翀问。
  百里燃:“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愿意给就给。”
  山间泉水清凉,瀑布自山顶倾泄而下。
  岸边落英缤纷,水中鱼儿肥美,百里燃将烤好的鱼分给许翀一串,高高兴兴在他身边坐下,侧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许翀眉眼舒展,抬手,将他抱进了怀里,低语道:“我的燃儿。”
  百里燃被他这一句叹息撩拨得心里一塌,不自禁靠在他的怀里,抬眸看他,轻声说:“夫君。”
  许翀闷闷“嗯”了声,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山间鸟儿叫声清脆,风拂过两人纠缠的墨发,百里燃扯住了许翀的衣襟,这些日子初尝情爱,他已经有些上瘾,看见许翀就腿软。
  直至两人分开,百里燃失神地望着眼前人,轻轻道:“当真是许久未见了,阿翀哥哥。”
  他们有十年未见了。
  百里燃小时候身体不好,因先天不足,身体瘦弱,干巴巴的,几乎养不活。
  他的师父为他寻了许多药续命,他自小被师父捡到,因为身体不好,是被娇养大的。
  师父有个多年好友,常来找他下棋,每每来时,身旁都带着个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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