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我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三哥脸上的泪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爸爸妈妈他们,他们心口的圆洞中血液在变少,再也不可能闭合了,他们正在幸福地沉睡。
  眼睛被遮住,教堂外杂乱刺耳的咆哮声的背景下,三哥贴在我耳边说:“类类,你要好好活下去。”
  第463章 乐园
  我想那个该死的老头儿,我是说窗边被割了喉咙,已经死透的老头儿活着的时候应该没少挨打,他的心眼儿坏透了,怪不得“乐园”将他拒之门外。
  这座山的变种,在他死去后半个小时后被自动从地下放出,令人猝不及防。
  这座孤岛一样的山峰是他的坟墓,也是所有人的坟墓。
  他欺骗了我,当我看到他手中紧攥的按钮时,几乎想要把他的尸体撕开,喂给天上的猎鹰,或是摊开在太阳底下烂掉。
  三哥制止了我疯狂的举动,他控制着我的手脚,把我捆在怀里,低下头,在我的唇上狠狠吻了一下。
  我渐渐安静了下来,抬眸看他,想要追上去与他深吻,可他离开了。
  当一只恐怖的野狼变种闯入教堂时,他将一个挂坠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温柔地说:“我爱你,傅类。”
  点缀在潮湿粘稠的空气中轻轻晃动,那是一把钥匙挂坠,光滑且精美。
  原来,他每天在那里认真地雕刻,仿佛没完没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完成了。
  教堂的门重新关上,熊走到了我的面前,磕磕绊绊地说:“类……类类,你要走了吗?”
  我将钥匙小心地放进衣服里,贴身放着,仰头看他。
  半晌,我忍不住笑了笑,说:“再见,我的艺术家朋友,没有什么好的告别礼物,但好在我还有一袋蜂蜜。”
  我把郑锵的蜂蜜送给了他,推开了教堂的门,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爸爸妈妈,门重新闭合。
  再也不见了,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
  我想要找到三哥,我不会在他面前表演弱小了,我要把匹诺曹的鼻子锯下来,用来和他并肩作战,守护在他身边。
  可漫山遍野都是怪物,比人类都要多。
  我被一只巨大的白熊一掌拍在树上,肋骨折了两条,鲜血不住从口中涌出。
  山体在震动,我知道通往外界的那条路正在缓缓上升,很快就会被打开。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窜进了丛林里,利用我瘦小的身体在林中飞奔,以此来躲避那只笨重的白熊的追赶。
  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只看到好多人都在逃命,我拉紧身上三哥那件旧帽衫,扣上帽子的时候,让我有了一点安全感。
  我用匕首杀掉了一只鸟,向山下奔跑,大声喊着三哥的名字。
  傅越。
  傅越你在哪?
  源源不断的变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耗尽力气。
  不得不承认,人类在变种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我亲眼看到一只巨大的老鼠吃掉了一个人的脑袋。
  我舔了舔干燥的唇,小心翼翼后退,想要避开那一群黑压压足球大的恶心东西,还没动作的时候,头顶忽然闪过一阵风。
  我向后闪开,同时一阵枪响炸开。
  一只死老鼠掉落在我的脚边,我的手臂被扯住,被动地跟着向前飞奔。
  郑锵还没走。
  他单手握着枪,不停向后扫射,减缓鼠群冲过来的速度。
  郑锵脸上严肃,飞快道:“你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吗?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捂着肋骨,我勉强说道:“我开了门,十分钟后大门打开,人可以出去,怪物也可以出去。”
  郑锵骂了声,说:“我就不该救你们。”
  他是一只呆瓜,他会救的。
  我很难理解这些呆瓜的想法,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还要特意返回来护着我。
  我在疯狂逃命的间隙,思来想去,觉得这可能是因为爱情 。
  于是义正言辞地大声冲他吼道:“你放开我吧,我不会爱上你的。”
  郑锵脚下一个趔趄,看起来差点被我气死了,他大吼回来:“傅类,你可以闭上嘴的!”
  我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我到处也找不到三哥,被怪物追着跑了很久的路,我再见吴玲他们,是在避难所的大门处。
  他们正在等郑锵,手上握着武器,正在为他们掩护。
  十步、九步、八步……
  我就快离开这里了。
  有些幸存者正在从这里逃离。
  我慢慢停下了脚步。
  郑锵用力拉了我一把,吼道:“快走!”
  我摇摇头,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掰开。
  “三哥不会抛弃我自己逃跑,所以他一定还在里面,”我冲他笑笑,平静地说:“我也不会抛弃他独自逃跑,我们一家人都会死在这里,把我的好运气都送给你,呆瓜。”
  郑锵怔在原地,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吴玲他们的面前。
  我觉得如果生活在和平时代,郑锵或许可以和我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很可惜,我们这是最后一面了。
  我转过身,迎着向这里冲来铺天盖地的怪物,缓缓抬步。
  ——“类类!”
  我走了两步,脚步骤停,豁然盯向出口的方向。
  我好像听到了三哥的声音。
  是不是错觉?
  我抬起脚步,极速向门口的方向飞奔。
  身后的怪物几乎只距离我半米距离,锋利的臂刃贴着我的头发擦过。
  就快到了。
  ——“类类!”
  三哥惊恐的声音传入耳朵,可太吵了,我的脑袋都要满了,我辨不清声音来自哪里,他在哪里。
  一阵剧痛从我的肩头蔓延全身,我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身体不受控制被高高抬起,又重重摔下,朦胧的血色视线里,混乱的怪影里,我找不到三哥在哪里。
  我用极短暂的时间回溯了我短暂的一生,想着这一辈子我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完成。
  想来想去,只有那么两件事。
  一件是我答应过郑锵,要帮他一次。
  一件是刚刚,三哥对我说,要好好活下去。
  利齿咀嚼的声音,我的手臂脱离的身体,大半的肩膀也被咬下。
  那速度极快,几乎只在几秒内发生。
  我与巨大的白熊对视,在它猩红狰狞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的不堪的自己。
  我缓缓抬起残余的那只手,在半空中翻身,狠狠向它的眼睛扎了上去。
  暴怒的嘶吼在避难所大门前咆哮,我被它咬住脖子,无目的地乱闯。
  密集的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如同挠痒痒一样。
  这只蠢笨的变种跑到了悬崖边上。
  恍惚间,我看到三哥从硝烟中向我跑来,我想开口和他说句话,但是锋利的獠牙穿透了我的脖子。
  这只可恶的低智商变种,我怎么可能让它伤害我的哥哥。
  我攥紧手中的利刃,削掉了它的肩,然后,狠狠刺穿了它的咽喉。
  强烈的失重感后,我跌落在了湍急的深潭中。
  我不记得自己晕过去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但是好奇怪,我的肩还在,手臂也在,它们完好无损地住在我的身体上,身上的伤也都不见了。
  我在水边洗了把脸,拉开外套,小心翼翼捧起胸前的吊坠。
  那把漂亮的钥匙还在我的身上,没有丢,真好。
  我不知道三哥在哪里,只能沿着水流往回走。
  走到水源的地方,应该就是我坠落的悬崖,上面就是避难所所在。
  可能三哥还在那里等着我,毕竟我只是晕了一下,不会过去太长时间。
  我走了几十个日夜,终于重新回到那个避难所。
  可是有点奇怪,这里的野草长了很高很高,没有人在,变种们也跑光了。
  我找到了曾经住过的家,那里已经坍塌,我费力钻进去,弄了一身的泥土。
  好不容易进到了我和三哥的小房间,那里已经满是尘土,被子还在床上,已经长满了奇奇怪怪的蘑菇,地下生了荒草,荒草间,我脖子上挂的钥匙本源,已经就地生根,长出了翠绿的树叶。
  我又辛辛苦苦从废墟里爬出来,走到了自己精心培育的棉花田。
  棉花田里都是荒草,棉花都不见几棵了。
  我有点难过,没有见到棉花雪白的样子。
  我环顾四周,不见三哥的影子,蹲在棉花地里看着这片地发呆。
  我的成人礼那一天,和三哥在这里做了一整天。
  我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了三哥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笑,欣喜地站起来,三哥又不见了。
  这里也没有三哥。
  我走向了高高的教堂。
  那个教堂倒是还保留着原样,只是玻璃破了。
  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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