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回去时敖猛正盘腿坐在客厅打游戏,诺基亚手机上的《空间大战》。
  见他回来,放下手机,向他伸出双手,说:“终于回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陈双走过去,一下扑到了他身上,笑着说:“我去拿电热毯了。”
  敖猛搂住他,勾唇问:“看我回的消息了吗?”
  陈双都忘了这事儿了,去摸手机。
  敖猛压住他的手,懒洋洋地说:“我说,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和你结婚。”
  陈双将脸埋在了敖猛的颈侧,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敖猛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问:“怎么了?”
  陈双也学着摸了摸他短短的发茬儿,轻声说:“如果别人嘲笑我们两个呢?”
  敖猛:“为什么嘲笑?”
  陈双觉得敖猛的头发手感很好,多在掌心蹭了几下,慢吞吞地说:“我们都是男生啊。”
  敖猛:“我们又不是为他们活的。”
  陈双弯了弯唇,说:“如果以后我们闹分手呢?”
  敖猛说:“狗如果有一天主动离开主人,那一定是它准备独自死去。”
  他们是两只狗,两只没人要的坏狗,是彼此的主人。
  2009年除夕,陈双染了一头亮紫色的头发,敖猛坐在身后抿唇看着他,嘴角向一边撇,眼睛微眯着,看起来是想笑的,又勉强忍住。
  陈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是很满意的,满大街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头发,他成了其中一员。
  不过他这张脸看起来很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也没有那种狂野的感觉。
  他想让理发师把他的头发烫飞,敖猛欠身,挑起他的下巴,挑唇说:“你这样就很好了,很像……”
  陈双仰头看他,问:“像什么?”
  敖猛:“像我们班课上传着看那本小说里边柔弱忧郁的男主角。”
  陈双稀奇道:“哪本书?哪里像?”
  敖猛刚剃了青茬儿,硬朗的脸看起来又酷又野,端详着陈双,一本正经道:“忘了叫啥了,但是你这茄子色看起来简直和那上面画得一模一样。”
  陈双气得踹了他一脚,很想立刻就染回来。
  关于他的头发,王振发表了不同看法,台球厅里头,他搂着陈双照了好几张合照,稀罕得够呛,毛哥笑着说:“双儿爱美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双支支吾吾应付过去了,伸手向振哥讨了压岁钱,留下的新年礼物值压岁钱的十分之一。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雪,路上行人纷纷向他行注目礼,陈双觉得他或许明白部分染了同样夸张头发的人的想法。
  这样会很引人注目,显得很有存在感,满足了部分虚荣心。
  回到家的时候敖猛正在炒菜。
  对联还没贴,陈双就去里里外外贴好,走进厨房,状作不经意问他:“头发真的不好看吗?”
  敖猛无辜地说:“我从来没说不好看啊。”
  陈双看着他用刀背利落地一把将鱼砍晕,慢吞吞地指出:“你说我像茄子。”
  敖猛转过身看他,眉眼里含着笑,说:“我是说你像男主角。”
  陈双弯起眼睛,说:“你也像男主角。”
  陈双来这个县城后,第一次正儿八经过个年,敖猛也是。
  往年的除夕,他大都是在网吧里过的,打一天游戏,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
  下午三四点钟,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电视里喜气洋洋地放着新春广告,音乐的旋律也是欢快的。
  陈双喝着饮料,听着敖猛说他小时候和姥姥过年的事,心脏满盈盈的。
  外面下着小雪,屋里早早开起了灯,暖色的灯光让整个世界都柔软安稳,陈双敖猛又开口说话时,忽然凑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
  敖猛一愣,紧接着大手扣住他的腰,把他抱在腿上,低头吻了下去。
  陈双搂住他的脖子,情难自已地含含糊糊说:“喜欢你。”
  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在县城里响起,敖猛低低说:“你要再多喜欢我一点,我才觉得你是真喜欢。”
  第489章 2009年冬
  烟花燃烧了整个冬天的雪,除夕夜里,春晚按时开始。
  陈双以前在厦门是没有看春晚的习惯的,到了北方,发现这里的人都会守着电视看春晚。
  八点多,敖猛穿上外套出门,叮嘱道:“灶上的水快开了,别忘了拿下来。”
  桌上的饺子没开始包,发现酱油没了,敖猛出去买,超市转个弯就能到。
  陈双穿着拖鞋等在厨房门口,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电视机,春晚里在播放小品,看起来很有趣。
  敖猛关好门,跑了出去,不到半分钟,沙发上陈双的手机响了。
  他以为是振哥,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竟然是舅舅的电话。
  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同时厨房里的水壶鸣起了笛。
  他赶紧跑过去把火关掉,水壶拎下来放在地上,烫到了手,他甩着手走出厨房。
  舅舅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过年你都不回来?在哪?”
  陈双很烦他这样装长辈的样子,但也不想跟他吵,走进卧室,把床上的电热毯开了,淡淡道:“我在朋友家里,没事挂了。”
  舅舅嚷了起来,又拿他的爸妈说事,说他不懂事,以后没出息之类的废话。
  陈双走到卧室窗户边,仰头看着天上的落雪,温暖的屋里,仿佛能嗅到凛冬的寒气。
  卧室里没开灯,所以他看得很清楚,他看到厚厚的雪上亮起的晶莹,就像星光落在雪地上。
  “你前些天回来把家里翻了个遍,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舅舅怒气冲冲地说:“你是不是拿了抽屉里的钱?我没报警抓你就不错了,赶紧还回来。”
  “咯吱——”
  心脏猛地拔高,突突跳动,身上的汗毛尽数竖起,陈双握着手机,死死盯着窗外。
  “咯吱——咯吱——”
  窗外平整无瑕的雪地上,出现几枚深深的脚印。
  一个黑影站在窗下,四处打量了两秒,而后,挪动步子,缓缓走到窗边。
  一张惨白的脸忽然出现在了窗外,拢起手,趴在玻璃上,向里张望。
  陈双毛骨悚然,手脚冰凉彻骨。
  他缓缓后退,与此同时,他听到外面大门锁链的碰撞声响——敖猛回来了!
  卧室窗距离大门只有几步路,一个转角的距离,那个人很显然也听到了。陈双看见他忽然调转脚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一阵毛骨悚然,飞速跑出卧室,向门口冲,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道:“猛哥,别回来!”
  雪地上落了斑驳的红,滴滴答答甩得门口到处都是。
  敖猛没买到酱油,小超市提前关门,过年去了。
  大年夜,出来走动的人很少,家家户户紧闭着大门,在家里看春晚、吃年夜饭。
  两个人在雪夜里奔跑,身后有人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
  这片区域没路灯,只有雪漫反射出的光。
  陈双紧紧攥着敖猛的手,手里握着手机,心脏就在喉咙口跳动,呼吸间都是血腥的铁锈气。
  电话只响了一声王振就接了,这种日子,他一般都没什么事做。
  陈双剧烈的喘息声让王振察觉到了不对,他从椅子上坐起来,问:“双儿?”
  “振哥,”陈双向前跑着,说:“他来找我了。”
  敖猛手臂上的血还在淌,那一刀砍过来得猝不及防,躲了一下,可仍是伤得很重,如果陈双没出来把那个人撞开,肯定会伤到骨头。
  陈双攥他手的力道很重,他看得出来陈双在害怕,敖猛把外套脱了,披在陈双只穿着奶牛睡衣的单薄肩膀上,用力抱了他一下,低声说:“我在呢,没事。”
  陈双缓缓抬头,盯着几步外的一个昏暗拐角,抓着敖猛的手,急急道:“快跑!”
  手臂长的刀上沾着血迹,那人笑着从拐角走出,晃悠悠地向他们走过来。
  敖猛用力扯了陈双一下,把他往东的脚步拉了回来。
  这片区域就像一个巨型迷宫,陈双不熟路,很容易就会走进死胡同。
  敖猛拽着陈双,往反方向跑,手臂失血厉害,他力气有点散,伸手去拍路旁人家的门,沿路拍了很多户人家的门,有人推门看见他身上的血,又把头缩了回去。
  除夕夜,热闹的是家里,冷清的是街上。
  没有人会在外面闲晃,除了在逃命的他俩。
  “他对这里很熟悉。”敖猛很确定这件事,因为他总是可以出现在他们前方的路上,好像不着急杀他们,而是像赶兔子一样把他们往死胡同赶。
  他们在零下低温的雪夜里已经跑了很久,陈双把衣服裹在两人身上,两个人躲在墙角下,互相靠着。
  血腥味儿卡在喉咙里,心脏突突跳动,喉咙干疼到反胃,陈双搂着敖猛,眼泪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什么也没说,紧紧抱着敖猛,心疼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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