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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上春漪 第91节

  容玠眼眸微垂,拎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默然不语。
  青云叹气道,“从前我一直待在容府,看着公子便像看着天人一般,觉得公子哪儿都好。如今离开了容府,才明白苏妙漪说得是对的。”
  听得苏妙漪的名字,容玠动作微顿,掀起眼看向青云,“她说什么?”
  “她说,公子没有我想得那样好。比如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公子也会像个普通男子一样……”
  顿了顿,青云不大客气地吐出一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容玠:“……”
  容玠自幼节制,还从未有过饮酒无度的先例,可今夜却是实打实地贪杯了。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容府,再醒过神时,人已经推开门进了一间屋子。
  只是四周的陈设布置却不像他的寝屋,而像女子的。
  容玠在床榻上躺下,转眼间便进入了梦境。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娄县,梦见自己没有赌气离开,更没有逃婚。
  黄道吉日,他与苏妙漪的婚事如期举行。
  洞房人静、红烛高燃。容玠坐在榻边,缓缓掀开身畔之人的红盖头。
  苏妙漪明艳的面容逐渐露出来,在凤冠和嫁衣的映衬下,更是皎若朝霞、灼如芙蕖,眸光流转间艳丽得不可方物……
  容玠原本的低落纡郁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一颗心被熨烫得平平整整、舒畅快意。
  他亲自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苏妙漪。苏妙漪今夜格外的懵,也不似寻常那样话多,默默地接过酒盅,就要与容玠碰杯。
  容玠心里一咯噔,蓦地移开酒盅,纠正道,“……这是交杯酒。”
  苏妙漪的脸顿时涨得绯红,乖乖地拿着酒盅凑近,绕过容玠的手,将杯中酒缓缓饮尽。
  二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容玠饮完酒一侧脸,鼻尖便碰上了苏妙漪的脸颊。
  他眸光一深,扬手便将手中的酒盅丢开,揽上苏妙漪的腰,将她抱上床榻,压在了那龙凤呈祥的喜被上。
  “……为何不唤我玠郎?”
  容玠直直地盯着她,声音低沉喑哑。
  苏妙漪露出了容玠从未见过的羞赧神色,眼神往一旁避开,可下一刻,却被容玠捏住了下巴,不得不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炽热的目光。
  “玠郎……唔。”
  她启唇,方才唤出一声,唇瓣便被封住。
  容玠扣着她的后颈,双唇倾覆而下。
  与他浑身的炙烫不同,苏妙漪的唇却是冰冷的,湿漉漉的,就好像整个人刚刚从池水中捞出来一般……
  下一刻,她忽地启唇,咬破了容玠的唇瓣。
  容玠动作一滞,随即愈发强势地埋头深吻,扣在她颈后的手也缓缓下沉,游走间潜藏着一丝难以拒绝的侵略意味。
  待得唇分,他已经将苏妙漪从火红的嫁衣外袍里剥了出来,一股熟悉的桂花墨香气也随之萦绕,在红纱帐内挥散不去。
  容玠抬起苏妙漪的脸,望进她那双已经满是水雾的桃花眸里,一时呼吸也沉了几分。他缓缓俯下身,用自己的鼻尖碰上苏妙漪的,轻柔而暧昧地磨蹭着。
  苏妙漪却难捱地挣扎起来,想要将容玠推开。容玠脸色微变,将她牢牢按住,禁锢在自己身下。
  “妙漪……”
  素来清冷的嗓音竟也由清变浊,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欲求。
  容玠喃喃低语,既像是在对苏妙漪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赌对了,我的确是皇亲贵胄……虽然家族获罪,可我娘还是县主,我们容氏在临安还是最尊贵的高门……所以你想要的一切,钱财、门第,包括你家书肆的前程,我通通都能给你……”
  “……”
  苏妙漪怔怔地望着他。
  推拒的动作停了下来,容玠抿唇,又低头吻上她纤长的脖颈。
  默然半晌,他才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呢喃道,“什么凌公子,高公子,他们都不如我这个容氏的公子……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们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妙漪,我什么都能给你……”
  顿了顿,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妙漪,一字一句,“只要从今日起,你别再看旁人。”
  下一瞬,他抬手,袖袍兜起一阵风,将床榻两侧的红色纱帐都挥了下来。
  帐内的光线霎时变得朦脓昏沉,容玠的手掌盖在了苏妙漪那双懵懂茫然的桃花眸上,另一只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领口。
  ……
  ***
  “大公子呢?”
  翌日清早,容府总管却没在容玠的院子找到他,还好在回廊上碰到了鬼鬼祟祟的遮云,“这年关将近,今年的团圆宴要如何筹备,你快带我去见公子,我得尽快安排……”
  遮云皱着脸,一脑门官司,“这种事问二爷就好了,找公子做什么?”
  “是二爷让我去问公子 。公子到底在哪儿?”
  遮云支支吾吾地,像是难以启齿似的,总管愈发觉得奇怪,刚要继续追问,遮云却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一边跑还一边叫着,“你去前厅等着,我这就去叫公子!”
  遮云一路避开下人,直接跑进了苏家人前段时日暂住的别院里。
  昨晚公子酒醉,竟是不管不顾地就跑来了这里,还偏偏宿在了苏妙漪之前住过的屋子里。这要是被府里其他人知道,还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遮云走到苏妙漪的房门外,试探地敲了敲,“公子?公子你醒了吗?”
  屋内没有应声,却传来一股烧灼的焦味。
  遮云一惊,也顾不得更多,连忙撞开房门闯了进去。看清屋内景象,他僵在门外,面露错愕,“公,公子……”
  容玠只穿着一身墨色寝衣坐在榻边,手肘撑在膝上,手指支着前额,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是一副宿醉未醒、头痛欲裂的模样。
  听得遮云的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披垂的长发下,是一张阴沉得能滴水的俊颜。
  而他脚边,是被掀开了盖的熏笼,里头似乎正烧着什么布料,源源不断的烟雾伴随着窜动蔓延的火舌,从里头升腾而出……
  遮云的目光在屋内飞快地扫了一圈,才意识到这熏笼里烧的是床上的薄褥。
  “公子这是?”
  遮云有些不解。
  容玠垂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眉宇间黑云压城,他蓦地起身,越过遮云径直朝外走,丢下一句,“叫人过来,把苏妙漪用过的器物都扔了,烧了……”
  “……是。”
  遮云惊疑不定地应了一声。
  连苏妙漪用过的东西都要烧,这不就等于回到了从前不死不休、相看生厌的境况吗?看来昨夜公子和苏妙漪又谈崩了……
  他惴惴不安地想。
  ***
  容府发生了什么,苏妙漪全然不知。
  将感谢的话借着酒劲告诉容玠后,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否则她总在“容玠是自己仇人”和“容玠帮了自己”之间煎熬不已。
  将娄县的前尘旧怨真正放下后,苏妙漪便开始着手准备年后开分店的事宜。
  日上三竿时,一张巨大的招人告示被凌长风张贴在了知微堂门外。
  知微堂如今在临安城风头正盛,招掌柜的告示一贴出去,来打听的人就有不少,可这些人却连苏妙漪的面都没见着,只从苏积玉那儿得了一张字条。
  人人拿着一张字条,互相一看,才发现字条上是同一个问题:让知微堂遍布天下需要多长时间。
  “这字条上,便是给诸位的考题。”
  苏积玉笑呵呵地解释道,“诸位可以回去慢慢思量,何时有了答案和对策,便写在纸上交到知微堂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拿着字条散去。
  二楼,苏妙漪就站在刻印间外的栏杆边,打量着底下一个个来领字条的人。
  “既然有考题,那就有答案。”
  凌长风好奇地问道,“答案是什么?”
  苏妙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凌长风瞪了瞪眼,“那你怎么挑人?”
  苏妙漪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懒懒道,“我虽不知道最好的答案,可我知道自己的答案。这两日我自己估算了一下,最快能在两年内,让知微堂的分店开遍天下……谁能与我估算的时间最相近,那就是我要的人咯。”
  凌长风似有所悟,原本都要扭头进刻印间了,忽然又折返回来问苏妙漪,“那要是有人瞎写个一年半载的,怎么办?”
  苏妙漪嗤笑一声,“凡是写不出对策的,那就算写的时间再短,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傍晚时,已经陆续有人回到知微堂交上了答卷。
  苏积玉将答卷整理好后送上了楼,苏妙漪坐在三楼的书架前,一边喝着乌梅汤,一边翻看着那些人写好的答卷。
  果然如凌长风所说,这些答卷里老老实实写应对之策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提笔便是一年,可那应对之策却又写得十分浮华潦草,不是吹嘘知微堂,就是吹嘘自己。
  苏妙漪反而挑了两三张写“三年”的卷子出来,放到一边。
  一碗乌梅汤快要见底,整理好的答卷也仅剩下最后一张。
  苏妙漪长舒一口气,拿起最后一张,却见上面只了两个字——“半载”。
  ……比那些写一年的还不靠谱。
  苏妙漪皱皱眉,刚要嫌弃地将这最后一张答卷丢开,却无意间注意到它反面还有一行小字。
  苏妙漪动作一顿,凑近细看。
  “戎史杂谈第三卷,第四章 。”
  她念出了那行字,心中觉得莫名。
  旁人虽夸大其词,却不会像此人一样故弄玄虚。
  苏妙漪犹豫了片刻,好奇心还是令她放下答卷起身,亲自下楼,从一楼的书架上翻出了一本《戎史杂谈》。
  她很快翻找到了第三卷第四章 ,才发现上面写得是数百年前西戎是如何开疆扩土,让所占疆域遥遥领先历朝历代的。
  苏妙漪沉吟片刻,当即拿着这本《戎史杂谈》和那写着“半载”的答卷跑到了苏积玉跟前,指了指答卷下角的名姓和住址,“爹,这个叫祝襄的,让他尽快来见我!”
  苏积玉诧异地看了一眼答卷,应了一声,“……哎。”
  打烊前,杂役领着一个沉稳儒雅的中年男人走进了知微堂,直接上了三楼。
  苏妙漪正在熄灯打算离开,转头就见杂役将那中年男人带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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