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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上春漪 第102节

  苏妙漪先是一愣,随即答道,“除了她还能是谁……你……”
  她刚想让容玠让一让,容玠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双手扶稳了梯子的栏杆,也将苏妙漪的路彻底堵死。
  “李徵打算将她关回府衙大牢了。”
  苏妙漪僵住,一时也顾不得叫容玠让开,失声道,“为什么?”
  “穆兰名义上到底是个病囚,现在却日日给人递状纸、打官司。你见过几个病囚成天精神抖擞地往衙门跑的?”
  容玠掀起眼看苏妙漪,“更何况她这几日还给李徵惹了些麻烦。李徵已经向我放了话,说穆兰若是再这么有恃无恐、处处折腾,他定将她关回去。”
  梯子虽不高,可苏妙漪站着总有些不安,于是顺势坐了下来,蹙眉道,“她最近的确有些太惹眼了……”
  自从指点那扶风县的妇人打赢了官司后,来知微堂找穆兰写状书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几乎都是女子。
  几个案子办下来,穆兰已经成了临安城里声名鹊起的女讼师。
  “你让李大人消消气,我回去就警告穆兰。保证她接下来一段时日绝不会出现在李大人眼前……”
  苏妙漪正为穆兰的事忧心着,一抬眼,却对上容玠近在咫尺的眼眸。
  “……”
  她话音一滞,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姿势有些不对劲。
  原本她是站在梯子上,比容玠高出半个身子。可方才一坐下来,二人的视线便平齐了,甚至她还比容玠略微低一些。她那鹅黄色的裙摆从台阶边逶迤垂落,而容玠的双手就撑在她身边的栏杆上……
  乍一看,她竟像是被迫困在了梯子与容玠之间。身后是硌人的台阶,身前是青年的怀抱,一股清冽而熟悉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而来,让苏妙漪忽然有些透不过气。
  她眼睫一垂,笑道,“书也借完了,我该回去了。知微堂里还有不少事等着我……”
  容玠却置若罔闻,忽地启唇,低低地唤了一声,“妙漪。”
  苏妙漪微微一僵。
  容玠通常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甚少会省去苏字,直接唤她“妙漪”。记忆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两次……
  在他还是卫玠的时候。
  忽然间,“妙漪”二字便随着那段记忆变得格外缱绻暧昧,就连藏书阁内的氛围也逐渐变得不可言说。可苏妙漪眼眸里的温度却截然相反,似是因为这声妙漪,眼底的波澜又凝结成冰。
  “再过几日,我便要进京了。”
  容玠垂眼,望向低眉敛目的苏妙漪,“你可要同我一起?”
  “……”
  片刻的寂静后,容玠扣在扶手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将知微堂开去汴京。如今其他地方的分店已经快要落成,也是时候去汴京看看。择日不如撞日,何不与我同去?”
  “……”
  苏妙漪仍是没吭声。
  容玠的声音一如寻常般云淡风轻,可细微之处却透着一□□哄的意味,“从临安到汴京也有十来天的路程,你跟着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啊。”
  苏妙漪忽然抬起脸来,扬唇一笑,应得干脆利落,“这最好不过了。”
  容玠扣在她身侧的手一松,眉宇间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动了动唇,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听得苏妙漪笑意盈盈地向他道谢。
  “兄长果然深谋远虑,替我想得如此周全……”
  一声兄长将容玠的话又堵在喉口。
  苏妙漪那双桃花眸里亮晶晶的,浮着一层精明与算计,“汴京这一趟本就是要去的,同兄长一起,倒是能蹭蹭容氏的人手,也好叫我省了雇随从和车夫的银钱!”
  她没了方才的羞赧和闪躲,大大方方地伸手牵住容玠的袖口,亲近却不狎昵地扯了扯,“那妙漪就先谢过兄长了。”
  容玠定定地望着她,缓缓直起身,松开了扶着梯子的手。忽然唇角一扯,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麻木,“……行了,回去吧。”
  他朝苏妙漪伸出手。
  苏妙漪搭着他的手,笑着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又从地上捧起自己方才借的几本藏书,福身告辞。
  ***
  从容府出来,苏妙漪便抱着书匣回了知微堂。
  她将借来的讼师秘本交给了穆兰,穆兰却连翻都没来得及翻,将柜台交给她后就匆匆要走,“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差点耽误了我的时辰!”
  苏妙漪看向她手里的状纸,连忙将书匣往柜台上一搁,出声叫住她,“你干什么去?你又要帮人上公堂!”
  “对啊。”
  穆兰理直气壮地,“这次我可是收了别人一百文钱的!”
  “别去了!你也稍微收敛些……”
  苏妙漪忍不住提醒道,“方才容玠同我说了,李徵放了话,这个月不想再在公堂上瞧见你。你若再堂而皇之地去替人打官司,他就要把你捉回去坐牢!”
  “……”
  穆兰身形一僵,咬牙切齿地,“我上次在公堂上顶撞了他,他定是在报复我!”
  苏妙漪都无语了,“姑奶奶,你还敢顶撞李徵?你待在家里还是待在牢里,现在就是李徵一句话的事,你不讨好他就算了,还顶撞他!”
  穆兰也面露懊恼,在原地踟蹰片刻,又转身要往楼下走。
  “怎么说了不听呢!”
  苏妙漪瞪眼。
  穆兰挥挥手里的状纸,没好气地,“就算今日不上公堂,至少得把状书给人送过去,再把钱退给人家……”
  苏妙漪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翌日,趁所有人齐聚在膳厅里用早膳时,苏妙漪向他们宣布了一件事。
  “过两日我要去汴京,谁想同我一起去?”
  出乎苏妙漪的意料,众人面面相觑,竟是没人应声。
  苏积玉问道,“去汴京做什么?”
  “知微堂的分店名额如今已经全给出去了,最多再过一个月,各地就能陆陆续续开张。下一步,便是将知微堂开去汴京。汴京与其他地方不同,还得我亲自去经营……我同祝先生商量过了,这次去汴京,至少将铺面定下来。”
  苏妙漪说得兴致勃勃,可一番话说完,膳厅内更静了。
  她只觉得稀奇,率先转向苏安安,“苏安安,你不想去汴京?”
  苏安安啃馒头的动作放慢了些,“那,那我们能带上容奚吗?”
  苏妙漪听见了,但假装没听见,“带谁?”
  苏安安把头一低,不再提容奚了,含糊其辞地,“姑姑你是去办正事的,我怕给你添麻烦……”
  “听说汴京的蒸饼比临安城的还好吃啊。”
  苏妙漪漫不经心地说道。
  苏安安眸光一亮,瞬间不纠结了,当机立断地放下馒头,“我去汴京!”
  苏妙漪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淼,“你呢?”
  “我?”
  江淼诧异地,“关我什么事?我答应我师父守好他的算命铺子。”
  “又没让你一直待在汴京,只是去开开眼界,一个月就回临安了。”
  “不去,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好玩的。”
  苏妙漪顿了顿,忽然挑眉道,“你在汴京不是有老熟人么?”
  提到这个老熟人,江淼就又炸了,“你别跟我提这一茬!”
  “……”
  苏妙漪悻悻地闭上了嘴。
  她最后看向沉默不语的凌长风,“你又怎么了?”
  凌长风用手遮着脸,郁郁寡欢,“汴京城里全是我的老熟人,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
  “你现在这样怎么了?”
  苏妙漪上下打量他,“你如今也算学会了一门技艺,自食其力,不比从前花天酒地、坐吃山空强啊?”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凌长风仍是恹恹的。
  见状,苏妙漪也不勉强,“你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凌长风:“……”
  苏积玉却是不放心了,欲言又止地,“那这次去汴京,你就只带祝先生和苏安安?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再雇些随从带上吧,万一遇上了什么贼寇……”
  “爹,你放心吧。”
  苏妙漪狡黠地眨眨眼,“容玠过两日也要进京了,我和他同行,有容氏的护院在,还担心什么贼寇水匪……我也不必自己雇随从和车夫了!”
  “什么?”
  话音未落,凌长风却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要和容玠一起进京?!那我也要去!”
  苏妙漪斜了他一眼,“你不是怕丢脸吗?”
  凌长风咬咬牙,“不是丢脸就是丢人,还是丢脸算了……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
  说完,连饭都不吃了,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苏妙漪坐在原位,一头雾水。
  丢脸和丢人有什么区别?
  出发去汴京的前一晚,穆兰一脸惋惜地看着苏妙漪收拾行李,“要不是我是病囚,得一直留在临安,我肯定跟着你一起去汴京了!”
  “我走之后,你这个月都不许出现在李徵面前,听见没有?”
  苏妙漪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
  穆兰面色讪讪地,“这个月我就替人写写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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