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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邓念忱在心里宣判郗寂的有期徒刑,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计算刑期,是否要有缓刑,时间期限到底是多少。脑袋里上演核爆,郗寂的罪名是破坏邓念忱的生态平衡,伤害脑细胞无数,并且让部分细胞成为他的俘虏,听从他的命令。数罪并罚,邓念忱想问郗寂他们真的分过手吗?为什么他还在被扔下的那个地方,曾经在设想中不仅仅属于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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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郗寂问邓念忱有什么才艺。邓念忱回答说:“会唱八国语言的生日快乐歌,算才艺吗?”
  第9章
  桌子上有三杯奶茶,四个苹果,附带她们的联系方式。这是属于大学期间邓念忱的圣诞传统,第一个学期在圣诞那天收到几个女孩子的圣诞礼物,规整的放在他的书本旁边,回到座位上没有说话,只是把奶茶、苹果分给室友。那个时候他和室友们的关系还比较一般,那段时间的邓念忱像个低端机器人,只会回答问题,不会给出主观的见解。室友以为他是纯正冰山学霸,没人想当泰坦尼克号,他们更不愿意当温室,冰山也应该被保护——安静的旁观。
  平安夜失眠是意料之中,圣诞节降临的时候,太平洋另一岸还是狂欢的时节。
  他在早上八点准时给昨天的联系方式发送消息,给出时间地点,他们要享受盛大的晚餐。这是安排好的,没有找到合适的处理方式,号码被放在书包的角落,整齐的躺着,等待着一次响应。
  他问室友们去不去聚餐,有对象的不凑这里的热闹,单身的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
  四五个男生,四五个女生,有个苹果是男生送的。邓念忱是最早到的,见到每个人都微笑,比门口站着的服务员还专业。他对每个人都说交朋友,在委婉的拒绝着什么,但没人真正受伤,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单方面认识不到四个月,没有一往情深只是合眼缘罢了。
  有人包里装着社团活动的游戏牌,他们玩牌、打狼、剧本杀,几乎所有人都成了朋友。眼波流转,眉目传情,有的人还在后来的日子里谈过恋爱。真正游离的是活动的发起人,格格不入的是邓念忱,他与其他人的朝气不同,他与喧闹的气氛不同,他是个被遗弃者。
  上了一次学校热搜,圣诞节送东西的人更多,有些人只是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活动,真有人闲着无聊请这么多人吃饭。不是为了搭讪,不是为了进一步增进感情,只是为了断了以后进入恋爱关系的可能。有人不太相信邓念忱的初衷,准备一探究竟,大学生活比他们想象中无聊多了,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同样不要钱的晚餐不蹭白不蹭。
  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提前预定的火锅店,他们坐在最大的那个包厢里面。
  邓念忱调整调料的时候看见个身影,不经意地看向入口处,看见郗寂在和店员说着些什么。
  心脏不受控的狂跳,像被人安上了个动过手脚的电表,飞快的走着字。不知道对视之后要说什么,索性转过头,只用余光悄悄地观察着,店员的声音足够响亮,两个人要个包厢。
  另一个人是谁?同事、新交的朋友还是这几年的旧友,麻酱滴到手上,邓念忱回过神来。郗寂往另一边的包间走,不会路过他。
  回到包间的声音完全隔绝了他,是那些向上走的朝气拒绝了邓念忱,不是他故意拷问自己那个人究竟是谁。相反,他控制思维请求它们不要在乎那个人,那个人和他没有关系,郗寂和他的关系也不多,考虑他们的事情没有任何价值,这与他圣诞活动的初心背道而驰。
  大象出现了,大象不会轻易消失。郗寂就是那头大象,郗寂是摩天大楼,是乘坐飞机时的颠簸,是出现之后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的那一部分。
  火锅的烟升起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再那么重要,十多个人中没有不可或缺的那个。邓念忱不需要和任何人打招呼,只需要迈出这个大包间,站在调料台旁边拿着一个小碗慢条斯理地挑选每一种酱料。
  他的视线在两个地方来回移动,看向入口的时候,在找那个独自一人来火锅店的“神秘入侵者”;看向郗寂所在包间的时候,思索郗寂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在他错过的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那个人已经闪现进了包间。
  这是邓念忱和自己的一场博弈,在他把视线再次转移到收银台,看见那个所谓的郗寂的师兄,水落石出了,他快速把视线转回包间的房门。这是一种冲动,类似于舔舐口腔溃疡的那一块光晕,偷偷摸摸又无比坦率地撕掉结痂的那一块皮肤,是知道理应控制这会加重情况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经受得住诱惑,是成熟的大人。
  他做不到,他永远热衷于破坏快要复苏的伤口,不至于流血,只是需要重新构建新的生态平衡。
  措不及防中看见包厢门被打开,邓念忱下意识往旁边走,躲到他们视线看不见的地方,转身回了并不属于他的那间包厢。
  鸳鸯锅上的烟雾缭绕,慢慢稳定,随之消散。别人涮了什么,邓念忱吃了什么,其他人不在乎,邓念忱不清楚,他的脑子太小,胡思乱想之后忘记简单吞咽。没加入任何一个交流圈,他甚至认为今天安排吃火锅是个很好的掩饰,汤汤水水的不适合游戏,狼人杀多出一个人,邓念忱主动退出,借口出去买单。那扇门仍旧关着,他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在其他人离开之后,只剩下白奇和张渤洋,张渤洋赶着去参加社团聚会,白奇要载着刚认识的女孩回学校。出发前说:“原本以为今年没有圣诞,人都回来了,还浪费钱请我们吃饭干什么?”
  邓念忱只问他:“你吃得开心吗?”
  “实话实说,谁都会比你开心。”
  说完这句话,白奇背着包推门而出。
  邓念忱守着残羹冷炙,心理建设很久,拨号键仍然按不下去。心理准备永远达不到既定标准,记住的号码,存储不了的联系人,不远不近的尴尬关系。
  圣诞的夜是颠倒的,热闹会持续到东方既白,冷清和焦虑会陪着邓念忱直到神经败下阵来。
  “邓念忱。”
  郗寂坐在火锅店门口等待的那排板凳上,零星的几个人坐在那里,郗寂像是刚从手机上抬起头恰巧看见了邓念忱。
  被定在原地,郗寂走到邓念忱身边,神态自若地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最后一个走出来,你不是总喜欢第一个离开吗?”
  邓念忱的时间被很多事情填满,他不在破败的饭局上傻傻地陪着笑脸,他会用很多的办法脱身。其实不需要太特别的方式,他只要稍微冷脸,自然能迅速脱身。
  “我现在习惯晚走。”装模作样地问上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邓念忱把手插在外套的兜里,握紧拳头,不被自己的虚伪打败,不至于表露出好奇和紧张。
  郗寂侧过脸偷笑,“你没看见我,我倒是看见你在调料台。”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进退维谷,郗寂往前走了几步,邓念忱在反应过来之前以前跟着走了那么两步。
  “我请我师兄吃饭,他可是帮了我不少忙,分享了几个比较罕见的病例,给我讲他们临床上用药和实验室的差距。上个月出差就是做前段时间的工作总结,用他教我的那些,评上优秀个人,拿了奖金,请他吃个饭道谢。”
  邓念忱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耐下心来仔细听下去,在听完之后想要回到两分钟前打断还未开始的宣讲。他想听郗寂的生活,没脸没皮、被人轻看也好,不断加深伤口也罢,他承认人并非总战胜意志,他在意郗寂究竟怎么样。但他不想从郗寂的口中听到其他人——一个他根本不了解,一个并非他们共同朋友的人的名字。只有他是被拖拽着的,是跟不上日新月异的郗寂的。
  “嗯。”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等在门口干什么?怎么没去吃火鸡呢,这不才是圣诞的传统,不好意思,我记错了,那是感恩节,反正我就是一个分不清十一月和十二月的傻瓜。到底要做些什么,是求和吗?是谁真的做错了,真的还能回到少不更事的时候吗?邓念忱恶毒到想如果只有他自己在意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那郗寂要感受同样程度的痛苦。一闪而过的,扑面而来地责备,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两个人同样痛苦,那样分别彻底成为无意义的无规则运动,至少留一个人幸福。
  走出商场,每个店铺都挂上彩灯,他们隔着半米的安全距离,在邓念忱准备说出回学校之前,谢天谢地,郗寂开口了。
  “你怎么来的?”
  准备脱口而出到答案被吞咽下去,“有什么事儿?”
  邓念忱的语气说不上多友好,郗寂不在意,继续说下去,“天街那边开了家自定义冰淇淋,你想去吃吗?我请你,十五号发的工资。”
  “走着来的。”
  郗寂看着马路旁边拥挤的单车,点点头说:“那我们走着去,你回学校也算顺路。”说完这句话,又如恍然大悟一样,说:“忘了你比我熟悉,班门弄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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