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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覆水难收的意味明显,邓念忱索性破罐子破摔。
  郗寂平静地听着邓念忱讲完他想说的一切,一条一条慢慢地解释:“第一次送你自行车是因为你那时候对公路车着迷,我当时问你想要什么生气礼物,虽然你嘴上不告诉我到底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你想要一辆公路车,我想让你开心点,所以送给你一辆。至于芝加哥,暂时没有回去的打算,这个暂时很久很久,如果我准备回去,你一定会提前知道。准备升职加薪,准备接手家族企业,因为它属于我,不管我想不想要,都属于我,所以,为什么不要呢。这次送你自行车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要送给你什么,你可能会问,我是不是知道那辆旧的丢了,我知道,但那时我已经确定要送你一辆自行车,是结账的时候,店里的人随口一说,我才知道你的车丢了。我还是想让你快乐起来,其他的我没想太多。自行车不是什么意象,这不是一道题目,我们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一道题目,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乐。”
  郗寂始终看着邓念忱的眼睛,挺拔地站立着,最后像是非常疑惑的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春天尾巴消失的风筝在秋天的尾巴回来了呢?”
  为什么三个看起来格外简单,说起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音节,让人不知从何说起。
  邓念忱的血还是滚烫的,要把墙壁烫出一个窟窿,他同样笔直地站着,他想起十多岁的郗寂抬头时的落寞,同样年少的邓念忱想的是他要让郗寂开心一些,一个小孩子不需要整天皱眉。天真的时刻,笃定丢掉的一切都能找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风筝。”邓念忱给出迟到多年的解释。
  “我以为你不讨厌自行车。”
  邓念忱的声音逐渐激动,他义正严辞地说:“我不讨厌自行车,从不。”
  郗寂离开的三年,邓念忱感谢自行车,感谢这一具象的物品,给他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提供具体的支撑。郗寂回答邓念忱的问题,他说自己不讨厌风筝,喜欢过风筝。
  雨点偶然落在郗寂的鼻尖,他笑了一声,说:“幸好不是十二点,如果那样,倒是真像一出戏剧,我们都不会喜欢。”
  雨点不疾不徐的降落下来,没有哗众取宠的预兆,没有骤然停歇的打算,只是按照它的规划逐步进行着。
  郗寂送的自行车永远没有外包装,他让出空间,对邓念忱说:“推到车库吗?”
  邓念忱看见车把上挂着的锁,郗寂注意到邓念忱的视线,说:“店主送给我的,他说这个锁特别结实,小偷肯定剪不断。”
  邓念忱暂时把自行车放在一边,他问郗寂准备怎么回家。
  “坐地铁,这个时间地铁还没结束。”
  郗寂把手里攥着的还带有温度的钥匙递给邓念忱,听见对方说:“我送你去地铁站。”
  郗寂想说不用,地铁站距离小区的正门不到一百米,用不着两个人一同丈量。但他没拒绝,说:“好,车放在这里很安全。”
  邓念忱仍旧上了锁,轮到他握着硌手的两个钥匙,只有握地很紧的时候才不会发出声响,只不过掌心有些痛。
  走到地铁站的路程已经开始变的短暂,他们失去风筝的那天,从地铁站走到小区转角的店铺,消耗他们最后的精力,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到他们排队半个小时拿到暖烘烘的糖炒栗子,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旁,食不知味地吃掉七八个,体力才渐渐恢复。
  他们无数次抱怨那一百米太遥远,上学时需要早起五分钟。高中的时候,他们又疑心世界的变化,地球自转、公转让时间流逝变快,让他们开始抽条,肯定也让那一百米不再是一百米,地壳挤压使得他们的心越来越近,那一百米自然越来越短。
  他们只是说再见,雨点仍旧是雨点,在此刻成为不了挽留的借口。郗寂下楼梯的步伐坚定到像是被固定住脖子的树,不能转头。不过,郗寂向来不会回头,他不会后悔过去的一切,不幻想拥有穿梭时间改变过去的能力,郗寂永远向前看。
  直到郗寂走到楼梯的尽头,却骤然回头,邓念忱站在原地,一直在等待着郗寂的目光,他挥了挥手,郗寂沿着楼梯快速地跑了上来。
  邓念忱想时间并非完全线性,空间并非完全不会重叠,他看见很多时刻融洽地交叠着向他跑来。郗寂的手轻拍他的肩膀,这是个结结实实又带着安慰意味的拥抱。
  “生日快乐。”
  只是时间太短,等到空气中的热传递消失,郗寂同样消失在邓念忱的视线里,邓念忱的礼貌居然忘记提醒他说谢谢。
  这是郗寂的行为闯了祸,邓念忱只是个被动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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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几个海星,如果大家喜欢本文的话,感谢你们
  第22章
  修改论文一定可以排到大学生讨厌却不可拒绝的活动的前三名,等到邓念忱改到第八版,勇敢发送给导师之后,收到还可以的评价,已经让他高兴到头晕眼花。从最初的逻辑不顺畅、符号格式没有统一、超链接的使用存在瑕疵,配的图片不够精美,需要在网站上重做,到最终至少邓念忱的导师能够看得过去,这是巨大的飞跃,是邓念忱熬了两个大夜奋斗出来的结果。
  和宿舍里的其他人比起来,尤省身简直是个幸运儿,直到最后仍然没能做出什么数据,他善良的学长分给他一部分数据做为这三个月来尤给他打白工的补偿和奖赏。
  提交最后一版论文,通过学校的查重,对大多学生来说他们距离离开学校只剩下最后一步,完成答辩,至少不要二次答辩,他们没有自信每次都能舌战群儒。
  还算善解人意,邓念忱答辩之前的时光由他自己支配,不到两周的时间,邓念忱不确定要做些什么。一个人旅游显得太过孤寂,整日闲在家里只会惹人厌烦。他需要找个合适的去处,他很久没喝过酒了。
  郗寂接到邓念忱电话的时候,有些恍惚,晚上十一点并不是个合适的通话时间,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他没想到邓念忱会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他更没意识到的是邓念忱在电话里说:“郗寂,我有点想做love。”
  “什么?”
  郗寂提高声音问了一遍,邓念忱确信他听清了,但出于好心,邓念忱同样提高声音回答:“我说,我想做,你想做love吗?”
  这是第一次事情真正超出郗寂的掌控范围,他品尝到不熟悉的邓念忱的滋味,他问邓念忱:“你喝醉了吗?”
  这是一家清吧,只提供低浓度的鸡尾酒,很难喝醉,况且邓念忱只点了两杯。他在这里度过八点之后的时光,他想出其不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郗寂理应付出代价。他的每一次接触都是在邓念忱心里放一把火,却从不试图让这把火熄灭,只是放任它灼伤邓念忱心里的野草,灼伤其他可能,强硬的只种上郗寂的痕迹。
  距离答辩还剩下一周的时间,邓念忱的全部资料已经准备完毕,他留给自己一周的时间放任,顺带着亲眼查看郗寂的生活。凭什么他们之间需要反复试探,凭什么他一直配合郗寂玩进一退三的小游戏。第一次中开始和结束按钮一直存放在郗寂手里,这一次的按钮适合悬在空中,没人能够得到,这是一场关于抢夺的游戏。
  “没有,我只是问你想不想做love,郗寂,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呢?你是在躲避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尴尬的沉默,沉默之后,郗寂沉着地笑了一声,他问:“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你准备带我去哪儿做love。”
  “准备去你家做,你准备给我一个地址吗?“
  无论谋划多久,这不是邓念忱邓念忱擅长担任的角色,他仍然不争气地深呼吸,把听筒放在听不见他呼吸的地方。
  “我准备去接你,方便给我一个地址吗?”
  “你怎么来接我?”
  “打车。”
  邓念忱听见关门的声响,他总算可以放松地笑一下,他说:“你到学校东门,我在那里等你。”
  “你多久能到?我不会等你到十二点。”
  “如果我打的这辆车三分钟后能按时接上我的话,我二十分钟后会到学校门口。现在是十一点零三,十二点之前我一定会到。”
  “嗯。”
  他们谁都没有打算挂掉电话,运营商会感谢他们的慷慨,司机会奇怪这无声的对白,而他们用百分之三十的精神享受沉默带来的安稳,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各怀鬼胎。
  感谢出租车的玻璃并不具备隐蔽的功能,看见郗寂的那一刻,邓念忱果断挂掉电话。他站在初夏的夜风里,出租车稳稳的停在路边,在邓念忱迈开腿之前,郗寂迅速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不再是手腕,温柔地说:“走吧。”
  他们牵着手坐在后排,各自看向窗外,身体之间保持着安全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流露更多情绪,谁也不想完全赤裸着出现在对方面前。
  郗寂别扭地用右手转动门锁,他住在十九楼,一个跳下去一定会毙命的楼层,说明邓念忱没有回头路可走。牵手是一场角力,邓念忱后来居上,成为掌控节奏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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