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无论郗寂吃过多少蛋糕,无论昂贵还是平淡,精妙绝伦也好,印象深刻也罢,邓念忱才不在乎那些,不管不顾的,郗寂生日这一天不会缺少邓念忱送出的祝福,只要郗寂给出可供邓念忱插入的空隙,他便无孔不入的钻入郗寂的心。
所以,郗寂靠在车窗上悬浮着的心会跳到蛋糕的包装上,没有俗套的祝福语,只是大咧咧地写着邓念忱的名字,打上烙印,做下标签。
郗寂的胃里没有空余的位置,这又能怎样呢,他不会和这个蛋糕面面相觑,他不敢这样做,邓念忱在某个空间里盯着他,直到郗寂吃完这一小块蛋糕。他的胃塞的满满当当,邓念忱之外的环境,世界,一切的一切消失殆尽,他的体内只剩下邓念忱,可是他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理应是他在邓念忱体内。
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在互相吞噬,或者说互相融合,郗寂不知道如何定义,只是想起邓念忱的嘴唇,他失去一个吻,太可惜。
等到床铺上狼藉一片,褶皱混合分不清楚的液体,他们虚脱地并排躺在床上。
郗寂的眼皮在打架,长久的失眠找到出口逃离他的躯壳,他强撑着精神,准备起身去洗澡。邓念忱却不准备放过他,他的后背感知着邓念忱不轻不重的抚摸,拖着他进入梦乡,在他完全抽离意识之前,听见邓念忱说:“郗寂,睡觉吧,晚安。我有点困。”
郗寂不能沉沦,这里真的太脏,他努力支起身子,不过还是握着邓念忱的手,说:“这里像是废墟,我们不能在这里睡觉。”
邓念忱懒散地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邓念忱,问:“为什么不能?郗寂,你在这里,这里怎么会是废墟呢?”
郗寂在思考其中的关联,这里为什么会是废墟,因为不整洁,因为混乱,因为这不是往常的郗寂,因为在邓念忱不知道的时空里,郗寂是那一片废墟中的瓦砾。
最后他们还是一前一后的洗了澡,换到客房,提前布置好的床铺发挥作用。郗寂的头碰到枕头的那一刻,连续的水声不再成为入睡的障碍,他进入睡眠的速度仿佛水流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邓念忱进入房间看见蜷缩着身体的郗寂,回到母体一样环抱着自己,另一半床垫暂时没有凹陷的趋势,邓念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郗寂。
他看见郗寂无法遮掩的脆弱,卸掉伪装的疲惫,看见不再游刃有余睥睨世界的郗寂,一如既往的产生心疼,类似于被欺骗的痛觉,邓念忱静静地看着郗寂,这种形容像是个游魂,但床头灯还散发着昏暗的光,所以邓念忱只是在摸索,郗寂皱着的眉头何时会舒展开来。
床单的褶皱伴随着灯光的关闭,郗寂的眼睛骤然睁开,茫然地转动眼珠,不一会儿,想到什么一样,翻了个身,舒展身体,面对着邓念忱,缓慢地眨巴着眼睛。
邓念忱的手移到郗寂腰上,轻轻地揉了揉,含着笑说:“睡吧,郗寂,我在这里。”
郗寂迟缓但坚定地靠近邓念忱,他的呼吸平稳地打在邓念忱的胸口,小声咕哝着说:“我睡醒之后,你还会在这里吗?邓念忱。”
落在头发上的吻轻盈到像是一场幻觉,邓念忱的心脏被用力捏住,让他不敢出大气,只是不停地抚摸着郗寂地脖子,温热的跳动着的脉搏,等到他们产生共振。郗寂强撑着精神等待邓念忱的回复,他把自己整个人藏在邓念忱怀里,他听见邓念忱温柔但笃定,他听见邓念忱说:“会在这里,一定会在这里,郗寂,我从没有想过离开你,我甩不掉你。”
邓念忱向下移动着,他们像是两只凑在一起取暖的动物,原始的表达情感,邓念忱的吻落在郗寂的嘴角,被牵扯着的强撑着的精神即将消失殆尽,注定有部分灵魂被邓念忱拽在手里,直到听到那句:“睡吧,郗寂,赶快睡吧。”
牵着的绳断掉,郗寂在邓念忱怀里妥帖的像是回到子宫,回到汪洋,人类发源于海洋,如果这里缺水的话,郗寂要如何找到最初的安全感。在意识彻底沦陷之前,郗寂想:他回到邓念忱的眼睛里,这才是最安全的地点。
没有想明白邓念忱的眼里还会有雾气吗?郗寂已经陷入安全的睡眠,他可以不用责怪自己而随心所欲地想起邓念忱,他可以用梦境延伸现实,设想他们从未分开,并且同等挚爱。
邓念忱在夜里不断清醒,在做确定一般,醒来之后邓念忱总会抓住郗寂的手腕,缺少的一颗痣成为现实和幻想的分界线。在邓念忱的梦境中,那颗痣总是一如既往的存在着,邓念忱不能未卜先知,同样拒不承认郗寂试图清除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痕迹。
不过,现实不会太糟糕,郗寂正窝在他的怀里,说着听不清楚的呓语,邓念忱无法知晓里面是否有他的名字,但他想无所谓的,郗寂正在他身边。
无论他们是否走上正轨,无论他放出怎样的狠话,他们注定要不断纠缠,这不是宿命,那太唯心,这是他们做出的选择。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郗寂一如既往的眼疾手快,依旧吵醒了邓念忱,不过邓念忱并不准备睁开眼睛,他只是用含糊的声音说:“我再睡会,做早饭的话,顺便给我做一份。”
郗寂用鼻尖轻蹭邓念忱的下巴,说:“好啊。”
邓念忱顺势轻吻郗寂的眼睛,说:“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郗寂笑着说:“这不是楚门的世界。”
邓念忱缩进被子里,不为自己辩解,只说:“我怕你中午出尔反尔,先一口气说完。”
清早的时光容易产生鼻酸,郗寂摸着邓念忱的头发说:“放心,这次不会。”
“早上好,邓念忱。”
邓念忱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睁开,但是郗寂疑心里面存在雾气,让人心疼到喉咙梗塞。
细说这些年,郗寂只在同一所大学上出尔反尔,除此之外,他说出的一切都在慢慢实现。邓念忱翻旧账,用一种玩笑的语气翻旧账。如果make爱可以让他们的关系回到最初的开始,邓念忱会犹豫许久做出不make爱的决定。
某些时候,回到最初不意味着纠正,意味着犯过的错误会再次重现,他们永远走不到未来,这是多么恶毒的诅咒,邓念忱才不会接受。
在课堂结束前几分钟收到郗寂的消息,午饭前的时光,郗寂说:中午好,邓念忱。像是提醒自己不会忘掉,邓念忱会心一笑,问郗寂中午吃什么。
邓念忱的电话铃声伴随着下课铃声同步响起,郗寂问邓念忱中午吃什么。
“还没决定,你听,下课铃还没结束。”
“哦,好学生邓念忱上课也会玩手机的。”
邓念忱无奈地笑出声,说:“你说这话我没办法说下去,我们两个谁是书呆子一目了然。”
郗寂及时扯开话题,说自己在吃工作餐。
“你们公司伙食好吗?”
“一般,实话说董事长口味太轻,我吃上去没什么味道。不过,他们说这是健康,我觉得是抠门。”
他说话时把声音压低,是在说些悄悄话,真像是背地里说老板的坏话,把邓念忱逗乐。
“那你跟你老板说,调整一下口味,发挥一下你特权阶级的作用。”
“我可不敢,我们家最近的餐桌简直像是在过清真节日,某位女士说:吃点清淡的没有坏处,医学上讲究食补更讲究病从口入。年轻人更应该注意,现在各种疾病的年轻化足以显示当今摄入食品结构的不合理。”
邓念忱问郗寂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她是又准备回去当医生吗,怎么开口就像在写论文。她说让我想吃什么自己去吃,别在某位先生眼前来回晃。”
邓念忱走到食堂,一手拿着餐盘,一手握住手机,耳边的嘈杂不会进入他的耳朵,郗寂的声音不断传来,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关于齐音的食谱,关于郗言的口味,关于食堂的调整,关于类似独裁。
通话快要结束的时候,郗寂问邓念忱到底吃什么,邓念忱抬头看着招牌,说:“馄饨。”
“哦,也是够无聊的。”
邓念忱笑到直不起腰,一旁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说郗寂什么时候这么会吐槽的,转念一想,郗寂原本嘴上也不饶人,沉默不代表不会说话,郗寂可不是善茬。
“晚上带你改改口味,一起吃火锅吗?”
郗寂要犹豫的,郗寂晚上要有安排的,不过,在他说出其他话之前,已经说出默许的话,他问:在哪里?
“东南西北,我们都去过的那一家,你下班之后,我们六点钟在那里碰面可以吗?”
“可以。”
邓念忱的一碗馄炖传入郗寂的耳膜,恍惚间看见邓念忱端着餐盘的手微微颤动,看见清晰可见的脉搏跳动。接着被邓念忱拉回现实,听见他说:“当面跟我说晚上好,不然我看不到你的真心。六点东南西北见,郗寂。”
“六点见。”
而后剩下的时间分割成一半煎熬一半期盼,郗寂向吴疏函发送信息,说他们圣诞的约定可能会暂时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