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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好,我不会告诉别人。”
  眼泪在邓念忱脸上肆虐,擦不干净一般不断再生着。
  “我很想你,从我来美国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不对,从我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想念你了,你不知道吧。”
  郗寂的尾音上扬,明明应该是炫耀的语气,邓念忱却无比心酸。郗寂翻个身,靠近手机,一口气吹在邓念忱耳朵里,“邓念忱,我想要睡觉,你可以和我说一句晚安吗?你说晚安的话,我就当你原谅我,我也原谅你,好吗?”
  眼泪打湿手掌,邓念忱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说了句:“晚安,郗寂,等到太阳出来之后,我会在你身边。”
  郗寂心里的反驳没有说出口,他感谢这一句晚安,这能让他睡个好觉,幸运的话,他的梦会延续。郗寂迷茫于哪一部分才是真实的,混沌成浆糊的脑子停止运转,承重墙距离郗寂越来越近,白花花的骤然昏暗,郗寂陷入睡眠。
  飞机冲入云霄之后,邓念忱第一次认真思考飞机失事的可能性,一颗心挂在鼻子上,红彤彤映着水光,他不能死在此刻,死在郗寂等待他的时刻。他应该死在哪一刻,邓念忱在反复思索中给出答案:他要死在郗寂不再爱他的那一刻。这样看来,邓念忱会实现永生。
  门锁的转动轻盈到难以察觉,郗寂试图睁开黏在一起的双眼,艰难发现做不到之后,猛然惊醒。环视四周之后闭上眼睛,听到邓念忱的脚步声,他没有欺骗邓念忱,他当真分得清邓念忱和旁人脚步声的区别。
  没有额外的声响,邓念忱只是静静坐在郗寂身旁,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观察郗寂,从上到下,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角落,他想问郗寂在哪里学会的口是心非,顺便问喝酒是为了想起他还是忘掉他。
  一分钟,十分钟,邓念忱始终没有言语,只是躺在郗寂身边,说:“别装睡了,郗寂,我知道你醒着。”
  郗寂翻了个身,背对着邓念忱,问:“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有个人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很想很想我,说爱我,我想回来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邓念忱同样翻个身,胳膊搭在郗寂身上,追问:“是真的吗?郗寂。我想当面问你。”
  郗寂受惊一样向前移动着,尝试脱离于邓念忱的触摸,这需要付出一些努力。手机躺在郗寂手边的位置,他在思索到底要不要打开熄灭的屏幕,或者是装傻充愣避开潜在的拷问。
  空气中的酒精已经愈加浅淡,空气同样稀薄。
  邓念忱却不准备放过郗寂,他紧贴着郗寂,握着对方的手腕说:“郗寂,想我了吗?”
  无法挣脱,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挣脱,未代谢完成的酒精氤氲着郗寂的心神,他实在记不起说过的话。原来电话接通之后,便不会惊醒,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第三堵墙被打破,融会贯通中分不清原来的位置。
  没有声响,寂静到可以听到呼吸,邓念忱握着郗寂手腕的手微微用力,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刻意。他的声音上扬着,带着显而易见的愉快:“别不承认哦,郗寂,我有录音的。”
  继续契而不舍地追问:“郗寂,想我了没。“
  翻个身,面对着天花板,“我可以在这里躺一整天,郗寂,地毯很舒服。”
  在无声的时间里,邓念忱回顾看到郗寂躺在地毯上的心理反应,他想的是:幸好这个只敢在电话里说想他的小骗子还记得打开中央空调。风尘仆仆跨越时差,只是为了确认郗寂安全,即使像个蜗牛一样蜷缩在地毯上谈不上幸福,但是无论时间长短,郗寂终究会挪到邓念忱身旁。这不是命运,是进化论,是自然选择,郗寂爱邓念忱,是某一条郗氏定理。
  慢慢转过身来,类似于电影中的慢镜头,郗寂的额头靠在邓念忱的肩膀上,攥着手腕的动作换成抓着整个手掌,在握一支锋利的钢笔。
  含混不清的,黏黏糊糊地问询:“我说了什么?”
  邓念忱笑着挑眉,问:“你说哪一部分,给我一个主题,你说了很多,我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篇章。”
  郗寂清了清嗓子,仍然翁里翁气,他的头埋在邓念忱的肩膀里,“分成哪几个部分?”
  “三个部分,归属、过去和未来。”邓念忱说完之后,停顿一会,问郗寂:“你想问哪一部分。”
  “归属。”
  邓念忱揉了揉郗寂的头发,上扬着音调开口,“我不承认《面纱》属于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本书是我从书店选择的,是我付的钱,扉页上还写着我的名字,我没说错吧。所以无论从哪里来算,这本书都不算是你的,我要你还给我是情有可原,不是吗?”
  郗寂漏出额头,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郗寂的睫毛若即若离地打在邓念忱的毛衣上,产生微弱的静电,这是邓念忱给出的心跳加速的原因。
  “上面所有的笔记都是我做的,你根本没看完这本书,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不认为这本书属于你,这本书没有选择你,它就不属于你。”
  邓念忱啧了一声,轻拍郗寂的手,“强词夺理,郗寂,我们在讨论所有权,你不要上升到唯心主义。再说下去,是玄学的范畴,我不相信那些。”
  “你相信什么?”
  屋子里为什么这么暖和,邓念忱先入为主把困顿归咎在郗寂偏热的体温上,家的气息围绕在邓念忱身旁。
  邓念忱说:“别谈论哲学,郗寂,你记得谁在电话里说想我吗?”
  郗寂的眼睛彻底睁开,清澈无比,看向邓念忱,认真地说:“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爱你,邓念忱。”
  邓念忱闭着眼睛,嘴角带着笑,额头埋在郗寂的颈窝,这一定是郗寂口中的废墟,但那又怎样,他们共振的频率注定达成一致。
  “等我醒过来,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几乎。”
  郗寂眼里的雾气在笑容中消散,这是传统定义中的清晨,但郗寂说:“晚安,邓念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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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太官方,像是交际时伸出的右手,他们之间要有个暗号,晚安就刚好。
  第50章
  一觉醒来,已然下午,邓念忱快速睁开眼睛,看见躺在身旁的郗寂,眼睛慢慢清明起来。在他还未制造任何动静之前,郗寂主动开口说话,“饿吗?多久没吃东西了。”
  这是个很精妙的开场白,他们之间这么多的隔阂瞬间被抹掉,隔着的大洋和海峡消失不见,郗寂只是安生地躺在他身边,他们偶尔放纵换来一次日夜颠倒,微微散发出的酒精气味是荒唐的证据。
  邓念忱没来由笑出声来,推了推郗寂:“饿,郗寂,你做饭给我吃,最近有没有学会一些新菜品,我可不想永远是土豆炖牛腩、清炒小白菜和随便一个简单的汤构成的三件套。这可抓不住我的胃,郗寂。”
  郗寂转了转眼珠,“瞎说,明明还有番茄炒蛋、跟着季节变换的蔬菜、牛排、烤面包和华夫饼,明明还有这么多我会的菜系。”
  邓念忱大笑出声,赞扬郗寂:“原来你会的这么多呀,郗寂。我不知道华夫饼属于什么菜系,你告诉我。”
  手指微微发麻,郗寂反客为主地抓住邓念忱的手腕,知觉慢慢恢复的过程心跳渐渐回笼。郗寂说华夫饼是西餐,他已经中西贯通掌握精髓。
  “哦,强词夺理。”邓念忱安逸地闭着眼睛,说:“快点,郗寂,我真的很饿,冰箱里有食材吗?”
  郗寂起身前用下巴蹭了蹭邓念忱的脸颊,像是小动物之间的亲吻方式。邓念忱没有睁开眼睛,调侃说:“看来是你去了巴黎,学会贴面礼。”
  一句话卡在嗓子里,郗寂克制着没有说出来,他回应邓念忱说:“当然有,我现在都是自己做饭的。”
  悠悠然睁开眼睛,邓念忱的笑容无处躲藏,他抓着郗寂的手,歪了歪头,说:“谁像我这么好心,被包养还教会金主做饭,这叫什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郗寂没忍住笑,故作嗔怪:“谁像你一样,使唤金主做饭。”
  邓念忱的手指伸进郗寂的指缝,得意地说:“我呀,我这人就这样的性格,您要是不想包养我的话,一大堆人排着队呢。”
  “排到哪里了?我能去插队吗?”
  “没道德,郗寂,怎么想着插队。”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取号。”
  邓念忱起身敲了敲郗寂的心脏,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拥抱,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嫌隙的拥抱,邓念忱在郗寂耳边说:“你排在我心里,别担心。”
  郗寂对邓念忱说:“欢迎回家,谢谢你,邓念忱。”
  至于道谢的原因,是跨越千里的情深意切还是教会郗寂的菜谱,郗寂没有说清楚,邓念忱少见的没有追究。如果邓念忱道谢的话,原因一定是——感谢郗寂爱他,感谢郗寂从始至终地深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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