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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债比天下所有的债都更难还。
  沈年喜欢他这件事,江崇早就知道,早在大学时候就知道。
  这并不难看出来,沈年那时喜欢人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大学时期的沈年没什么朋友,基本都是独来独往,江崇是唯一的例外。
  但至于沈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江崇不太清楚,他第一次记住沈年这个人是在大二的下学期,一个周末早上。
  松大的大一和大二有晨跑要求,算进体育成绩里,从南体育馆打卡,按照生成路线在规定时间到达北体育馆打卡,每学期40次合格,49次为优秀。
  那天是周末,头晚又下了雨,晨跑的人并不算很多,还有一些趁着自律会周末不检查偷偷骑自行车躲懒的。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雨后草叶和泥土的味道,路上很安静,耳机里的歌也恰恰在切换下一曲,所以当身后有人远远地叫起他的名字时,江崇也恰好地听见了。
  江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一个穿白色卫衣的男生,一路奔跑着穿过人群、穿过叮当作响的车铃、穿过丛丛树影,头顶着一枚沾了雨水的树叶,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却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早上好啊江崇。”
  或许是那句问候太简短,有些配不上一路奔跑的郑重,又或许是耳机里的下一曲正好是江崇很喜欢的歌。
  江崇记住了那张白白净净的脸和上面嵌着的一双又黑又亮的圆眼睛。
  有一点像江崇小时候在爷爷老家上小学时养过的一只小狗,也是乌溜溜的眼睛,每天放学时蹲在村口,看见他的身影就远远地撒着欢跑过来,绕在他的脚边,陪他一路走到爷爷家。
  所以后来跟着老师做项目,在实验室又看见那双眼睛时,江崇也记住了从别人嘴里叫出来的名字:沈年。
  两人跟着同一个老师,在一个组里做竞赛项目,之后的交集就自然而然多了一些。
  沈年不是很开朗的性格,对人也不算热络,甚至可以说对不熟悉的同学是有些冷淡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都待在角落的机位敲自己的代码,来去也总是一个人独行。
  所以对比之下,江崇从他那里得到的任何一点偏心,都变得格外明显和特别。
  一开始他也并不会在人多时和江崇搭话,只会在其他人去上课、去吃饭或者晚上人走空了之后,故意地多留一会,和江崇套一点点恰到好处的近乎。
  比如三两句寒暄、比如一根充电线、比如一块巧克力、比如雨天一把多余的伞。
  后来再熟悉了一些,沈年开始向他请教一些代码问题,那些问题其实并不是只有江崇会,但沈年只向江崇请教,问完之后留下一个眉眼弯弯的笑,小声跟他说谢谢,然后积攒了几次之后,借着感谢的名义,偶尔给他带一包热好的牛奶或者一份午饭,如果江崇给他钱,他也不拒绝。
  沈年的接近声势并不浩大,但很明显,他不会主动邀请江崇一起吃饭或者一起回宿舍,但江崇会在晨跑的路上,在机房食堂图书馆操场体育馆,看见那个离得远远的、从不缺席的身影。
  大学四年,沈年也始终没有越过线,哪怕到大四之后,两个人也已经算得上朋友,偶尔会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沈年依然谨守着那道边界,连碰他的衣角都隐秘地一触即分。
  所以两个人后来关系的脱轨,江崇自认是要负大半责任的。
  脱轨发生在大学毕业后的十一小长假。
  毕业后,沈年进了一家软件公司上班,而江崇跟程溯在内的几个同学朋友大学时合伙注册的公司,在陆续拉到投资之后也渐渐步入正轨开始盈利。
  沈年偶尔会给他发消息,想约他吃个饭见见面,但当时的江崇并没有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一方面是公司事务忙,另一方面,是出国后便杳无音信的宋文清终于有了消息。
  有出国留学的高中同学给他透露了宋文清的学校和住址。
  江崇在十一小长假买了机票,飞去了宋文清所在的城市,在那栋小洋楼下等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等到了从豪车上下来、和金发男孩激烈拥吻衣衫不整的宋文清。
  江崇没有惊动他们,悄悄地走掉,连夜买机票又飞回了松宁。
  他们分开了五年多,拥有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谁也没有资格要求对方为那场青涩又短暂的初恋守身如玉。
  所以假期里再次收到沈年的邀约时,江崇也应了下来。
  吃完饭后,他主动邀请了沈年一起去酒吧。
  那天酒吧的灯光音乐都太惑人,被酒精浸染后的沈年眼尾嘴唇都红艳艳地勾人,江崇心里烧起了火,把眼神茫然的沈年拉进怀里生涩地亲吻。
  他吻地粗暴且没有章法,分开时沈年的唇角染了血,他伸手抹掉,又凑过去用额头抵着沈年的,轻轻蹭他的鼻尖,低声问:“今晚想跟我走吗?”
  沈年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一句话,那天也不例外。
  两人都没有经验,试到第三回 江崇才算把自己全部嵌了进去,酒精混着荷尔蒙,让他心口热地发烫,动作并不算温柔,沈年却一声没有吭,只是攥着床单无声地落泪,或许是疼的,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江崇那时并没有心情去探究。
  混乱的一晚之后,江崇在阳台上抽了半个小时的烟,回房间时沈年已经醒了,像个被弄坏的布娃娃一样望着他。
  江崇捡起皱巴巴的衣服穿起来,踌躇许久,开口的第一句是:“抱歉。”
  “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车、房、钱,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想办法满足。”
  他说完后沉默许久,看着沈年逐渐发白的脸色和黯淡的目光,终于还是松了最后一口底线:“如果你不想要这些,需要我负责,我也认,但是我对你没有感情,这一点希望你考虑清楚。”
  沈年的脸上恢复了点血色,圆圆的眼睛又亮起来,他有些费力地侧了侧身,用手撑着床面坐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开口:“没关系,暂时没有感情也没关系的,我想……跟你试试。”
  沈年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可以吗?”
  江崇的目光落在他青紫一片惨不忍睹的皮肤上,没有办法说出任何一个拒绝的字。
  两人就这么草率且奇怪地确定了恋爱关系,没有表白也没有鲜花,沈年成为了江崇鲜为人知的“男朋友”,陪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第三年。
  江崇把这段关系定义为责任。他在冲动之下对沈年犯了错,无法越过心里的愧疚感拒绝沈年,所以只好寄希望于靠时间淡化,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沈年对他失望,对这段关系失望,再体面地分开。
  他努力把控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和度,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愧疚感对沈年太好,来避免沈年越陷越深。
  可人毕竟不是精准运作的机器,江崇自认足够理智,却依然错估了自己对沈年身体的渴望,也错估了沈年对他几乎无底线的包容。
  以至于这场原本指望终止于两清的关系,逐渐走到一个更难收场的地步,他对沈年的亏欠反而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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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h no,这万恶的白月光情结……
  第7章 聚餐
  江崇偶尔也冒出过这样的念头:假如不是宋文清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假如宋文清没有回头来找他,或许他和沈年真的可以就着这笔糊涂账一直过下去,他喜欢沈年的身体,也并不厌倦这种生活。
  只是生活没有如果,宋文清回来了,一切就该回到正轨了。
  宋文清是他被迫分离的初恋,是他年少时就认定的理想伴侣,也是他曾经的求而不得,是无能为力的年纪里的最大遗憾。
  他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和生活理念、有门当户对的家庭背景、对事业和家庭也有相似的认知和追求,他们很合得来。
  哪怕多年未见,抛开感情层面的隔阂,他们依然有很多共同语言,可以天南海北地聊音乐聊足球,一起打球看展,聊时政新闻行业动态。
  跟宋文清在一块时总是平静融洽的,同频的思维不会给彼此造成负担,生活和事业都会有1+1≥2的稳定状态。
  这就是江崇曾经设想的爱情的最佳状态。
  也和沈年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生活。
  沈年不懂音乐,歌单里杂七杂八地收藏了从古风到流行从民谣到二次元五花八门的歌曲;
  沈年对艺术不感冒也不关注新闻,他喜欢各种画风好看的游戏,买了一个专门的柜子放他买的各种娃娃手办挂件小铁片徽章,还吐槽过江崇他们公司的美工组审美太直男;
  他喜欢窝在江崇怀里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没有营养的恐怖片,会因为宫斗剧里喜欢的女角色死掉怄气到半夜睡不着;
  他也不懂那些复杂的餐桌礼仪,吃不来昂贵的料理海鲜,更喜欢楼下苍蝇馆子的辣椒炒肉和小馄饨,爱吃巧克力之类的甜食,但又总怕胖,吃完之后还要自欺欺人地做不规范的平板支撑,结果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趴在瑜伽垫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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