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似乎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他想要和江崇考同一所大学。
他还想要减肥。
想变得优秀、变得好看、想离江崇近一点再近一点,想把握上天给他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趁虚而入……
趁什么虚?
这四个字让他苦思冥想起来,继而脑海中咚地一声,像是闷雷乍起,大脑变成了一块雪花屏,滋滋啦啦的声响后,眼前的教室变成了办公室。
他看到办公室内挤满了人,暴怒的双方家长,安抚家长情绪的老师们,低头不语的宋文清,还有脸上带着巴掌印,目光坦荡的江崇。
这应该是高三的上学期的某一天,在沈年进入火箭班之前。
江崇和宋文清早恋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传闻一说是有人举报,也有人说是年级主任晚上巡逻时抓了现行,还有说法是两人的家长发现了端倪。
总归是被发现了。
场景定格下来,没有再推进,大概是因为沈年并不知晓当天情况的发展。
他只假装路过时匆匆看了一眼,看到沉默的宋文清和挨了打的江崇,而后两人双双停课,被各自父母带回了家。
后续的各种消息,就基本都来自于同学的八卦口述了。
据说两人一开始都坚持不肯分手,江崇主动站出来承担了所有责任,表示自己追求宋文清在先。
再然后是江崇被关在了家里,宋文清的父母将怒气全部迁移到了江崇头上,认定是他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大约还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宋文清退了学,而江崇返校继续上课,两人正式分手。
年后,宋文清跟着父母一起出了国,自此杳无音信。
由于两人成绩向来优秀,加上两边父母的要求,校方和老师都默默隐掉了这件事,没有给处分也没有提起。
江崇重新恢复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好似一切如常,也没有变得颓废消沉。
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和宋文清那段夭折的早恋,在私下的口口相传中,已然变成了一段凄美壮烈的传奇爱情故事。
才子佳人苦命鸳鸯惨遭棒打,最后一个出国一个留校,从此劳燕分飞,简直是破镜重圆的标准化开局。
如果沈年不是局中人,他或许也会想要为这个故事讨一个圆满的重逢。
可惜他是卑劣的暗恋者,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甚至为两人的分手感到不受控制的庆幸和窃喜。
办公室里的江崇突然转过了头,和窗外的他四目相对,然后向他走过来。
随着江崇走近,办公室消失了,他们面对面地站在走廊里,江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带憎恶:“你很高兴吧。”
“我们分手了,你很高兴吗?”
沈年发不出声音,只能摆手摇头否认,江崇却像听不见一般向前步步紧逼:“你以为分手了我就会喜欢你吗?”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我不过是觉得你可怜。”
“沈年,你真让我恶心。”
……
又是那样难言的恐惧和绝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沈年捂起耳朵,江崇的声音却依然无孔不入地响彻脑海。
江崇不喜欢他。
江崇讨厌他。
江崇觉得他恶心……
沈年觉得头痛欲裂,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骤然之间整个世界轰然塌陷,身体极速下坠,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沈年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剧烈的呼吸声回荡在漆黑的房间里。
梦境余音未绝,恐惧感久久不散,直到额角和后背的汗水冷掉,沈年才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次,慢慢地平复了心情。
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过凌晨四点多。
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梦,却好像被拉回去又上了一遍高中。
又是学习又是暗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怀念的,那身心俱疲的三年。
还不如直接梦见江崇把他抛弃了,免得让人心烦意乱。
沈年躺回去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明明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但就是格外精神,泛着梦里未尽的情绪。
翻来覆去半个小时后,沈年重新睁开眼睛,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去浴室冲澡洗漱。
镜子里的人头发凌乱,眼睛肿着,眼白上全是血丝,眼底青黑,下巴冒出了一片细小的青色,看起来格外颓唐。
沈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镜子扯出一点笑,自言自语道:“振作点啊沈年,别搞得跟离了男人活不了一样。”
可镜子里的人笑得实在难看,沈年又收了起来,鞠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
成年人的生活,大概就是哪怕昨晚刚失恋,今天也要正常去上班。
尽管出门之前又冰敷了一次,但沈年的眼睛依然没能完全消肿,双眼皮变成了夸张的欧式大双,眼睛里也水汪汪的,看起来电眼逼人。
杨远宁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还得是关明月一眼扫过来,满目震惊:“你连夜去喇双眼皮了?”
有女同事凑热闹也过来看一眼,笑道:“哟,在哪家做的效果这么好,当天做当天出效果啊。”
沈年被她们逗乐了,情绪也被冲淡了一些,玩笑着答:“家里蹲医院做的,熬两天夜立竿见影。”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表现得还算正常,但女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总是敏锐很多,隔了一会,关明月往他桌子上推了包坚果,冲他眨眨眼:“吃点开心果呗。”
杨远宁闻声凑过来:“什么开心果,也给我一包。”
关明月推开他的脑袋:“你心已经够开了,吃点藕吧你。”
午饭时,沈年本来没什么胃口,关明月不由分说要拉着他去食堂:“人是铁饭是钢,天塌了也得先吃饭啊。”
杨远宁大大咧咧地说:“估计又减肥呢吧他,没事,他不去我陪你去,走走走,今天食堂有盐焗鸡腿,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关明月看了一眼这位心宽如海超绝钝感的兄弟,欲言又止。
沈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拿上手机:“走吧,去吃。”
因为实在没什么胃口,沈年转了一圈,还是去小窗口要了份小馄饨。
杨远宁端着三个鸡腿回来,看了一眼他的碗:“沈年是真爱吃馄饨,三年了都没吃腻啊。”
他坐下来,接着说:“好像你平时打菜也都是固定老三样,够专一的。”
沈年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他喜欢的东西总是会反复点,一个人出去吃东西的时候,也习惯去熟悉的店,而且也很少有吃腻的时候。
大学的时候,食堂三楼有一家掉渣饼,他曾经连续吃了大半年,后来食堂换了承包商,做掉渣饼的阿姨搬走前还特地跟他告了别。
只有偶尔同学同事聚餐或者跟江崇出去吃饭的时候,会发掘一些新店或者新菜。
比如上次那家新疆菜就挺不错的,江崇也很喜欢,他还把那家餐厅加进了两人以后的菜单里,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去第二次……
他想得有点出神,神色黯淡下来,关明月看他一眼,忍不住用胳膊肘捣了捣碎碎念着“感情专一吃饭也这么专一”的杨远宁一下:“少说两句,吃你的鸡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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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这种学习的劲头,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第17章 惯性
公司有午休的习惯,十二点半准时关灯,沈年没什么睡意,带了杯咖啡去顶楼的天台吹风。
这个天台原本是大楼对外出租办活动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荒废了,物业在上面撑了凉棚摆了桌子,变成了办公楼里员工们摸鱼休闲下午茶的去处。
天气预报说近几天会有雨,但一直也没下下来,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拦住,让松宁的夏末有了难得的凉快天。
沈年放空了大脑,看远处的云和山,看林立的高楼和车水马龙,有种整个世界都是虚拟的恍惚感。
“看景呢。”
沈年转过头,关明月端着一杯咖啡在他对面坐下,也往楼下看了一眼,感叹道:“这么一看,感觉松宁都变得好小。”
沈年撑着脸:“是啊,感觉自己很渺小。”
人渺小,情绪更渺小,可渺小的情绪把渺小的人折磨地死去活来。
关明月看着他:“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跟你对象吵架了?”
轻风吹乱沈年额前的碎发,他喝了一口手里的拿铁,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没吵架。”
“分手了。”
关明月愣了好一会:“什么时候分的?”
“昨晚。”
“为什么?闹矛盾了?”
“没有,和平分手。”
关明月的眉头渐渐拧起来。
沈年的恋爱脑从平时的作风就可见一斑,只要对象一找,天大的事也得往后靠,好端端的和平分哪门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