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可那个房间暗着,沈年不在家,他在门外等过了零点,等到天光泛起鱼肚白,沈年还是不在家。
第二天晚上沈年也不在家,第三天也不在。
跨年夜,沈年终于回来了。
和另一个男人。
他站在黑暗里,看着那人低头去吻沈年,把沈年抱进怀里,他们靠得那样近,抱得那样紧。
他站在背后看不到沈年的脸,可他没有办法不去想沈年动情时的样子,他嫉妒地快要死掉。
从沈年为人出头的牌局到初雪的玫瑰,从程溯那个被打断的吻到生日会,那么多天积累压抑的情绪,在压缩到极限后,又膨胀到了顶点,在那一刻被彻底点燃,他终于亲手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体面,也彻底粉碎了沈年对他的最后一点容忍。
江崇坐在车里,打开手机,像是自我慰藉一样,用已经被拉黑的手机号,拨了两遍那个注定打不通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对不起……”
江崇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里面传来的提示音,握着方向盘,颓然地俯身把头搭了下去。
他想要见沈年一面,再去和沈年说一遍对不起,说他要和宋文清分手了,说他后悔了,说他只是嫉妒到发疯,说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挽回那些伤害,你能不能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不要后悔喜欢我……
凌晨一点钟,江崇还是没能睡着,起身走进书房,有些粗暴地拉开抽屉,从工作测试用的手机里翻找可以用的陌生手机卡,挨个尝试拨出沈年的号码。
试到第三个时,拨通了,短暂的一声振铃音都没有响完就被接通了:“喂,你好,哪位?”
明明是深夜,这接通速度却快得江崇有些猝不及防,他想好的一肚子要说的话,在听见沈年轻快的声音时,却突然都哽在喉咙里,半句都不敢说出口了。
所有的冲动在这一刻全然变成了害怕。
害怕沈年听到他的声音后变得生气,变得伤心难过,变得痛苦。
害怕沈年压根不想听他的解释和道歉,伤害已经造成了,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的道歉就可以释怀的。
“喂?你好?”
“喂?”
“奇怪了,又是骚扰电话吗,可我开了拦截呀……”
江崇听到沈年含糊小声的碎碎念,伴随着一点类似咬薯片的声音,心里有块地方突然酸软地塌下去,他有多久没听到沈年这样说话了。
“喂?没人吗?那我挂了啊。”
沈年话音未落,江崇突然冲动地开了口:“别挂!”
电话那头瞬间没有了声音,江崇心里清楚,他既然开了口让沈年听出来了,这通电话挂断后,近期内怕是再也不可能打通了。
“别挂好吗?我说几句话,就几句……”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江崇便接着说:“我想跟你道歉,等你回来了我们可以见一面吗,就一面,我还有些话……”
“你去我家里找我了是吗?”沈年打断他,声音转瞬便冷却下去,全然没有半分刚刚的放松和柔软。
江崇没来得及张口,沈年又说:“你想怎么样,想逼着我搬家吗?”
江崇心里一紧:“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不要再去,有句话我已经说过两遍了,今天我再说一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不要再见面,听得懂是什么意思吗?”
“沈年我……”
“嘟……”
电话被挂断,过了很久,江崇放下手机,抬头看见置物柜里上摆着的那一对拥抱的石膏小狗,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沈年在a国过了一段跟过去很不一样的日子,这边的分部是早九晚四,工作压力比国内小一些,但也没小太多,好处是下了班所有人基本都是失踪状态,基本不存在临时加班或者突发电话之类的情况。
整体来说还算舒心,硬要说缺点就是他还没能完全适应独处,偶尔还是会觉得孤单,但这里的社交风格他又融入不进去。
沈年不太习惯这里的各种party狂欢,除了party之外,这边的同事大多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很少有同事聚会之类的娱乐活动。
去了几次周边的club,但对沈年这种不想在外喝醉、不想约人回家、又害怕各种违禁品的情况,也实在没什么乐趣,还要担心夜晚回家被路过的人抢东西。
于是工作之余的时间,便大部分都被沈年拿出去闲逛了,逛各种景点和艺术展馆,看看电影,或者去野外的湖边看天鹅打架。
晚上就回到家里打打游戏,和朋友在群里聊聊天,顺便研究研究怎么在不触发烟雾报警器的情况下自己做一点中餐,满足一下已经吃纯肉和油炸食物吃到腻的肠胃。
沈年的隔壁住着一个留学生,有一回的房间的顶灯烧掉了,沈年买好替换灯具,正对着高昂的维修服务费犹豫,恰好放学回来的留学生非常热心地自告奋勇帮他检查了线路,并换上了新吊灯。
沈年便留他一起吃了晚饭,算作感谢。
然后周末沈年正在小心翼翼做地三鲜时,留学生又过来敲了敲他的门,看起来有些腼腆但非常诚恳地问,每周末可不可以交生活费和沈年一起吃顿饭。
沈年哭笑不得,把人让进去邀请对方一起吃。
从那天起,每到周末,纯正中国胃的留学生邻居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和水果零食来敲门,然后蹭两顿饭。
在得知沈年只是来出差,过几个月会离开之后,留学生非常失落,猛扒了两口碗里的小炒肉盖饭,表示要趁他在赶紧吃够本。
沈年便承诺等自己走的时候,写一份简单易懂、没有“少许”“适量”之类抽象形容词的菜谱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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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年年你听我说……
年年:你先别说(揪嘴.jpg)
最近有可能会日更,作者自己有点写急眼了……
第52章 新发型
没过多久就是春节。
a国本身是没有春节假日的,但公司的海外分部额外批了假期发了节礼。
隔壁的留学生没有回家,还带了几个同样没有回去的同学,邀请沈年和房东一起过节。
除夕当天,一群年轻人一起去逛了唐人街,这里的过节氛围要浓厚很多,顶上装饰挂满了红灯笼,不时有人在空中放彩带,街道两边有很多卖春联画糖画的小摊,道路上有舞龙舞狮的表演和花车游行,逛在路上还能听到各式各样地方方言的交谈。
街头有穿汉服的女孩在弹古筝,吸引了不少人前去合影拍照。
从唐人街回来,沈年带着留学生们一起布置房间准备零食,包了一桌饺子汤圆馄饨,房东一家人也露了一手厨艺,客厅的电视已经开始播放联欢晚会,国内的朋友同事也陆陆续续地给他发来了新年祝福。
活了二十多年,沈年竟是和一群本不太熟悉的人,在异国他乡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除夕的晚上七点到次日一点,是a国允许在规定地点燃放烟火爆竹的时间段。
沈年住的这个地方不远处恰好是允许燃放的区域。
夜幕降临,伴随电视上新年倒计时的声音,一群人挤在阳台上看着远方烟火升空时,沈年突然想起去年的除夕夜。
江崇要回家看望父母,他便一个人订了外卖,吃完饭后抱着炸鸡桶窝在沙发里,一边看春晚,一边登各个游戏看新年祝福,去年的小品节目不太好笑,沈年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凌晨被外面的烟花爆竹声惊醒时,却发现身上多了一条毯子,电视的声音被调小,他坐起来,看到了茶几上大包小包的零食水果,以及厨房里熟悉的、江崇的身影。
沈年又惊又喜,一骨碌爬起来跑进厨房里,抱着江崇的腰问他怎么来了。
正在和面的江崇温声转过身,往他鼻子上刮了一点面粉,眉眼含笑:“不是你说的,新年愿望想吃我包的馄饨吗?”
在除夕夜的凌晨三点,和江崇分吃那一锅热腾腾的厚皮小馄饨时,沈年曾幻想着往后的几十年,他们都能这样度过。
明明只是去年的事,如今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他有时候也很佩服江崇,能把似爱非爱的距离把握地那么好,刚好够他离不开,也刚好够他难过。
如今两人彻底撕破脸皮,面目全非,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码终于彻底断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烟火坠落时看起来离得很近,沈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一点绚丽的尾巴,但最后落进手里的,却只有虚无的凉风。
就像他这无疾而终的十年。
洪亮的新春钟声敲响,夜空迎来新的烟火,黑夜在等待下一个日出。
沈年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一样。
春节后,沈年收到了沈云琅的消息,她最近要出公差,顺路经过a国,打算先找沈年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