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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那家皮包公司干这一行将近十年,也是第一次翻了船,来不及反应就被固定了所有证据,李静水传过去的图、收的款,包括图上签章人的所有聊天记录,整个证据链都很完整,现在也请了几个专家证人在分析事故原因,本身事情不大,可动静闹得很大,挖出了一条灰色/产业链,社会和行业影响非常恶劣。
  吴斐手指敲着方向盘,语气不太轻松,“最坏的结果就是那人死了,并且确实是设计图出了问题……那即使图纸签的是别人的名字,李静水也要作为直接责任人承担刑/事责任,那可不好办了。”
  袁淮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吴宇没说话,可也转过脸,期待地望着吴斐。
  “尽量往雇佣关系靠吧,看能不能算个其他直接责任人。”吴斐叹了口气,“再耐心等等调查结果,也不一定是图的问题,那家施工单位本身还背着其他官司,交的工程质保期出现过重大主体结构问题。”
  这话也算是安慰了袁淮和吴宇,点燃了俩人心里的一簇小火苗。
  接下来是去医院,见对方的代理律师和当事人。
  吴宇试图让袁淮留在车上,可袁淮坚持要跟着吴斐上去看看。
  吴斐嘲道,“那你可得把嘴巴闭紧,要是让家属们知道你的身份,小心挨揍。”
  袁淮没吭气。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跟着,可现在除了等就是等,心里实在不踏实……他想亲眼见见那些人,因为那些人是否谅解也会决定案件的走向。
  吴宇探出头叮嘱,“吴斐,你多顾着点儿他。”
  吴斐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还想说句什么,吴宇已经摇上了窗户。
  这医院是当地出了名的外科医院,给外科单独建了一栋楼,里面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味,有不少坐着轮椅和吊着胳膊的病人,看着有些凄惨。
  可等到了病房门口,袁淮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凄惨。
  那个脱离危险期的病人一只腿吊在空中控制血肿,另一只腿已经空空荡荡,被截肢了。
  其他几个人也或多或少受了伤,有的人伤到了脊柱,只能难受地趴着哼哼。
  吴斐在外面站定,低声说,“我进去就行,见对方律师的时候你再跟着,现在不是调解的时候,你别添乱。”
  袁淮被戳中了心事,只能点点头,他看着那半截空空荡荡的床单,忽然也丧失了走进去的勇气,脑子里重合上了袁伟当时躺在医院里的画面,鲜血淋漓,支离破碎,几乎让大卡车撞成了两截,那会儿他是怎么说的……要让对方偿命。
  袁淮往后退了几步,狼狈地转过身,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急促的喘息。
  如果真是因为设计图出的事,李静水该怎么办?
  袁淮脑子里一片空白,差点儿被奔过去的护士撞到,“快!快!陈主任,事故的伤者醒了——”
  什么人醒了?
  他机械地扭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撒丫子追在了医护人员的后面,一路追到icu门口,外面正乱哄哄的,一家子老弱妇孺围着那堵透明的隔断玻璃,谁也进不去,谁也顾不上旁边一脸茫然,因为没人管,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刚满周岁,骨头还软,自己站不起来,急切地咬着手指头,“妈、妈妈……”
  袁淮轻手轻脚把孩子抱起来,放到了后面的不锈钢长凳上,那男孩儿也不怕生,大眼睛眨巴眨巴。
  背后是家属终于放松下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孩儿不懂,咧嘴一笑,含含糊糊地喊他哥哥。
  袁淮像是个在溺水中抓到了浮木的人,呼吸骤然一松,鼻子发酸,眼睛一下就红了。
  案件现在定性清楚,吴斐也做了一些争取想取保候审,他们连夜又往回赶。
  接近凌晨时分飘起了细雨,高速上车流稀少,远光灯打出一片略显朦胧的光,四周就显得更暗了,吴斐白天跑案子晚上开夜车,实在撑不住,又在服务区停了一次。
  吴宇已经睡着了,吴斐轻轻把大衣盖在吴宇身上,打开车门出去抽烟。
  袁淮也下车透气。
  十二月的初冬,夜里已经很冷了,高速服务区两头不靠,吹得全是山间的野风,俩人都穿得不够,冻得齐齐打了个哆嗦,精神也为之一振。
  吴斐给袁淮敲出一根烟,“会吗?”
  袁淮没拒绝,才抽了一口就呛了,吴斐看他狠狠猛吸两口还是没过肺,嗤了一声,真浪费东西。
  俩人再没说话,静静倚着车门,仰脸望着路灯底下湿润细密的冬雨,各有各的心事。
  袁淮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车里车外的俩人都不见了,车门也锁着,袁淮左右张望,听见似乎有争执声,心里就是一提溜,迈步走了过去。
  他能察觉出吴宇在躲着吴斐,两个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这个服务区是个老服务区,配套设施荒了一半,西面停车场还有几盏路灯,东面只剩一座被时代淘汰、废旧待改造的加气站。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这里太静了,袁淮听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要你别跑、别躲着我。”
  吴宇沉默了一阵,“吴斐,这样不对,我不想气死咱妈。”
  吴斐急了,口不择言,“她是我妈,不是你妈!咱们又不是亲——”
  吴宇似乎推了他一下,传来吴斐趔趄的脚步声,两个人都在喘粗气,情绪激动。
  袁淮听出这是人家兄弟两个的家事,不好再往下听,刚想转身离开,就被紧接着传来的动静惊得怔在了原地。
  细碎的接/吻声,反复交缠,吴宇哼着挣扎,就从唇/舌碾磨的间隙泄出粘/腻的水声。
  吴斐吻得很急很凶,跟他昨天对着袁淮的那副高冷又算计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够了!”吴宇扇了他一巴掌,没太用力,估计是怕留下痕迹让袁淮看出端倪。
  吴斐就生生受着,有点儿委屈,“……你以前不这样对我。”
  吴宇的声音还哑着,“以前、以前是我不对……我爸就那么欠一屁股债跑了,是我欠你和咱妈的。”
  所以他宠着吴斐,对吴斐予取予求,甚至心甘情愿早早进入社会,打工供吴斐念书,挣钱给后妈看病。
  可他不该跟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亲密无间,吴斐那时候还小,是他毁了吴斐。
  “先回去吧,袁淮快回来了。”
  袁淮往后躲了躲,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加气站,才从楼后面绕了一大圈,勉强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重新上了车。
  吴宇换到了后排,依旧闭着眼,身上却没了吴斐那件黑色大衣,袁淮自觉坐到了副驾驶。
  吴斐脸色阴沉,“安全带。”
  袁淮手脚都带了些迟钝,脑门上全是汗,心跳如雷,脉搏鼓胀,身体里的肠胃零件儿在不停翻涌,脖子上的青筋都憋了出来。
  心慌,焦躁,不是因为撞破了吴斐和吴宇的关系,而是他一直在逃避的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比吴斐的还要更加见不得光。
  他想起来在李静水老家做的梦了,他第一次梦/遗时,那个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的人五官渐渐清晰,秀气的脸型,淡淡的眉毛,大眼睛里带着一点胆怯和害羞。
  是李静水。
  那个时候,李静水还是他哥的“朋友”。
  车里响着空调吹出暖风的一点点噪音,袁淮身上的汗却逐渐冷了。
  第80章 无罪释放
  有人说,全世界十数亿人,个体渺如一粟,在时间的洪流里就像在做布朗运动的灰尘微粒,彼此相识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五,彼此相爱的概率是五亿分之一。
  哪怕只是在街头巷口擦肩而过,也需要累积足够的缘分,用掉十万分之四的运气。
  比如袁淮和李静水,无论性格,年纪,本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可因为袁伟,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蔓延出了与相识前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
  袁淮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对李静水产生了那样凌驾于性别之上的冲动?是觉得他当时扭了脚又淋了一身水样子可怜?还是当时撞开卫生间的门,看见李静水赤/身/裸/体的模样?又或是在那年寒假,放任自己走进了乡下寒酸的小卖铺,吃了一盘不太正宗的蛋包饭……
  袁淮仔细回想,发现竟然有那么多被刻意忽视的细枝末节,他有无数次差临门一脚勘破事实,可本能让他退缩了。
  他那会儿是为了吴宇的旧羊绒衫发火吗?他就是吃醋,气李静水贴身穿着别人的东西,更气自己屁用不顶,还要让人吃这种苦。
  很多莫名其妙的脾气跟个色,全都有了答案。
  他再也没法继续装鸵鸟了。
  要是他哥没出意外,这些年少时期暧昧懵懂的回忆,可能将以另一种姿态出现,会是他接受李静水是他哥另一半的很自然的过程。
  现在全变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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