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卢老师恨铁不成钢,“你哥白天特意来学校了一趟,跟我聊了会儿,他怕影响你上课,看你一眼就走了。”
袁淮停下步子,有片刻失神。
原来不是错觉,李静水真的来过。
李静水睡着那会儿,陆景和吴宇都给他发了信息。
陆景那个活宝说在设计院找到了一位彭师兄的同级大姐,经过两杯奶茶的贿赂,大姐总结彭师兄的性格为八个字,整整截截、上进狂魔,他默默替李静水掬一把同情泪。
李静水回了个笑哈哈的表情包,又打开了吴宇的微信,吴宇发的就简洁多了,让李静水孤身在外照顾好自己,他有空会去看看袁淮。
李静水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他爸,就是袁淮,吴宇这句话简直熨帖到了他心里。
他之前以为会再也联系不上吴宇,也以为辞职之后就会跟陆景渐行渐远,可这两个人,全在用不同的方式惦记着他。
g省的冬天极短,三月中旬已经是穿单衫的温度了。
李静水特意在卫生间换了件偏正式的衬衫,想给彭程留下一个好印象。
结果他到了约好的地方,半天不见人影,李静水怀疑记错了地方,对着路牌确认了好几次。
他本身就怕给人添麻烦,这下事情不顺利,心里敲起小鼓,想着不然自己打车好了,彭程的电话却一直占线。
李静水不敢直接走,犹犹豫豫间,就等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彭程眼睛很毒,一眼就认出他师父朋友圈合照里的人,李静水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清秀些。
他正在跟业主打电话,本来不打算下车,看李静水瘦小的身子板儿拖着那个扎眼的黄色行李箱,自觉过去搭了把手。
彭程大概三十五岁上下,五官硬朗刚毅,眉心一道竖纹,看起来既严肃又干练,确实很符合陆景的八字箴言。
师兄加上老板的双重身份,再配上彭程威严的长相,李静水对着他不自觉有些紧张,小声打了个招呼,就快速坐进副驾驶,手机都不敢掏出来看上一眼。
他竖起耳朵,把投标的事听了个七七八八,彭程靠关系拿了个文化公园设计项目,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有的业绩资料他这样的新公司不好准备。
彭程话说得周到客气,却推拉有度,屡次把对方绕回自己的需求上,他先前只听师父夸过彭程的画图功底,没想到这人做商务也是一把好手,对彭程的敬佩之心,立刻又上了一个高度。
彭程这通电话很长,直到开进小区才挂断,“抱歉啊,开会晚了。”
“没事没事……是我麻烦您了彭师兄。”
彭程看他这样拘谨,不由笑了笑。
这人确实和他师父说得一样,是个老实孩子。
公司宿舍已经满员,老专家又三令五申让他好好关照李静水,再加上彭程看过照片后又搀着点儿隐晦的私心,顺理成章把人带回了家。
彭程家在某江新区寸土寸金的位置,私梯入户大平层,正对着灯火游龙一般蜿蜒盘踞的江畔夜景,电梯壁板上雕饰水波样儿的花纹,楼道里铺设的无缝地砖光可鉴人,和李静水之前住的城中村天壤之别。
李静水拘束地跟在后面,努力记着回家路线,忽然让彭程往前捎了一把,“过来,录个指纹。”
彭程个子很高,操作指纹锁的时候得弯着腰,衬衫领口的古龙水味儿就直冲了上来。
这人和陆景同是天之骄子,可彭程浑身透出一股精英味儿,让李静水觉得很有距离感。
他好几次录不准位置,彭程直接伸手拉他,“摁着别动。”
李静水觉得尴尬,又不敢挣扎,乖乖让彭程握着手把指纹给录完了。
彭程给他找了双备用拖鞋,“这俩月太忙了没找家政,可能乱了点儿。”
这话显然太谦虚了,李静水看着一屋子“活儿”,爱干净爱整洁的基因都要蠢蠢欲动了。
彭程一个创业期的单身汉,家和宾馆没两样儿,纯粹当个睡觉的窝,诸如厨房、冰箱这样不用的地方落一层灰,常用的地方则乱七八糟,衣服、稿纸、水杯……哪儿顺手扔哪儿。
两处客卧早改成了书房和简易健身室,里头只勉强拢出来个工作台,别的地方全堆着书和器材,下脚都困难,压根没法住人。
彭程直接打开次卧,“你住这屋,用左边那个衣柜。”
里面的窗帘被单一水儿天蓝色,一张硕大的榻榻米占了半个屋子,书架上还摆着许多儿童读物和高达模型,显然是小孩子住的地方,也是这整栋屋子里唯一算得上整齐的地方。
李静水哪儿好意思占孩子的房间,“彭师兄,我睡沙发就行。”
“我儿子跟着前妻,寒暑假才来,你安心住吧。”彭程说着,电话又响起来,他朝李静水打个手势,转身出去。
李静水没想到第一天就探听了彭程的私事,窘在那里踟蹰半天,终于乖乖进了屋,结果刚打开行李箱,彭程又来找他,“静水,做过标书吗?”
“帮人核过一次。”帮的自然就是当时已经火烧屁股的陆景同志。
“也行,”彭程眉头松开,指了指书桌上那个笔记本,“电脑拿上,咱俩得加个班。”
李静水到g省的第一个晚上,就让彭程抓了壮丁,俩人挤在那个乱糟糟的书房里,劈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到天边擦亮的时候,才结束了工作。
李静水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半是熬得,一半是让烟熏的,彭程全程靠烟提神,抽了半缸烟屁股。
他头昏脑胀进了卧室,几乎刚挨枕头就睡着了。
袁淮那晚发了好几次消息,却始终没等上李静水的回应。
第92章 新工作
早上闹钟响了两趟,袁淮才顶着黑眼圈爬起来。
苹果平时不聪明,这次却敏锐得很,发现屋里嗅不到李静水的那些私人物品了,发/春一样叫了半夜,还要跟袁淮抢唯一剩下主人气味的旧枕头,把袁淮的手背都挠出了一道血痕,说什么也不肯从枕头上下来。
一人一猫互瞪着对峙,袁淮指着这家伙,不知好歹,乱臣贼子,平时谁带你这个胖猫遛弯儿、谁给你喂鱼肠鱼泡的?
猫不听话,只能换成人妥协,反正也不热,袁淮干脆把枕头跟猫一块儿抱进怀里,这才囫囵睡够三小时。
袁淮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手机,没回电、没消息,李静水真的“失联”了。
袁淮又气又焦心,寻思着是不是该联系陆景要一下那位“彭师兄”的联系方式,李静水跟这猫一样满脸冒傻气,难道是遇上什么人贩子了?
他正胡思乱想,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屏幕上印出来,铃声响到快要挂断,袁淮才接通。
他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舍得朝李静水发作,接了电话也不吭声。
李静水在那头细声细气地问他,“袁淮?起了吧?一个人别睡过了。”
袁淮还是不说话。
李静水马上认错,“对不起啊,我跟彭师兄弄标书弄到早上四点多,本来想着要回你信息,结果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袁淮不乐意了,“第一天就干到凌晨四点?你那是什么师兄?周扒皮还差不多!”
李静水笑出声,心虚地看一眼房门,“你别乱说,彭师兄人很好的……我今天不用去公司,可以休息休息。”
“这还差不多。来,跟你儿子说几声——”袁淮开了免提,一把抓住苹果,控诉道,“它昨晚一直找你,还挠我。”
“严重么?要不要打破伤风?”李静水顾不上猫,先担心起袁淮。
袁淮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从谷底直冲上顶,再被一只气球拴在腰上,轻飘飘飞上去。
“不要紧……破了点皮。”
李静水板起脸训苹果,“苹果,不可以抓哥哥,再这样没有罐头吃。”
苹果听到那道熟悉的声线,拿粉色的鼻子顶着手机屏幕,腻歪歪地撒着娇。
袁淮揍了一下苹果的屁股,麻利翻身起床,依旧开着免提和李静水闲聊,“你做那么多包子、花卷干什么,也不怕放坏了。”
“我算过了,刚好够你吃五天,这天气应该没问题。”
袁淮昨晚回家,发现家里让李静水洗涮得一尘不染,李静水还提前给他炖了排骨汤当宵夜,拿盘子扣着大花瓷碗,怕苹果捣乱,特意在上头盖了两本厚厚的词典,包子、花卷也蒸了不少,拿塑料袋装成一份一份,整齐摆好。
大概忙了一上午都没消停。
袁淮昨晚热了排骨汤吃着,估摸李静水也该落了脚,就开始给李静水发信息。
他满腔思念,那边却全无消息。
到最后,排骨汤冷了,袁淮也再无胃口。
宵夜变成了今天的早饭。
等袁淮下楼骑车,李静水说什么也要挂电话,怕不安全。
俩人说好了晚上再联系,袁淮几乎藏不住满面春风。
他能感觉得到,李静水也挺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