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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袁淮看他在那儿替自己忙活,感觉既满足又好笑,挖了一块儿西瓜递到李静水嘴边,“我能自己操心,你赶紧歇会儿吧。”
  李静水很自然吃了,西瓜汤水从嘴角漏下来,他伸舌头一舔,发现袁淮正盯着自己,“……干嘛?”
  袁淮拿指头用力给他揩了一下,“这儿也有。”
  那儿其实干干净净的,袁淮就是心里猫抓似的,按捺不住想亲近人的念头,老想伸手撩拨一把李静水。
  苹果不甘示弱,扒着李静水的衣领站成一只猫棍儿,舔弄李静水的下巴,二主子不喂它,它也想尝尝西瓜味儿。
  袁淮拿勺指了指苹果,眼带威胁,苹果立刻从李静水身上下来了。
  李静水把晚饭做得清淡可口,刚到九点就准时熄灯。
  两个习惯了熬夜学习、加班的人,在黑暗里听着空调嗡嗡的噪音,瞪着眼睛,谁也睡不着。
  袁淮咕哝着抱怨,“不是,这也太早了点儿吧……”
  李静水嘘他,“别说话,躺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袁淮又翻了几次身,李静水终于开灯了,他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爬起来,“要不咱们十点再睡?”
  “还是太早了,”袁淮琢磨着问,“找个电影看?”
  李静水从善如流。
  他怕袁淮考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特意选了个今年春节档的合家欢乐电影。
  袁淮其实早看过了,但他没说,乐意陪着李静水再看一遍,他们俩靠在床头,各自半蜷着一只腿,在凉席上垫了几本书放上电脑。
  苹果不请自来,占据最佳视角,正卧在两个人中间。
  电影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静水已经入迷了,不停变换的光影打在他脸上,侧面轮廓朦胧又美好。
  袁淮垂眸睨着李静水放在苹果背上的那只手,大着胆子,假装不经意地覆盖上去。
  他再去抚摸苹果时,手掌的指尖就会有意无意地蹭过李静水的手背。
  到最后,他的半截手掌,就真的落在了李静水的手上。
  李静水扭头看了袁淮一眼,欲言又止,又迅速转回脸,睫毛轻轻颤了几下,却并没有抽手躲避。
  袁淮好像被一道甜蜜的浪头拍在岸上,整个人晕淘淘的,眼前的光影都变成了无限放大的太阳,什么也看不清了。
  八班今年的绝大部分学生都分在了十八中,卢老师来得比许多考生和家长都早,脚底下摆几提矿泉水,头上绑了根写着“必胜”的红布条,背后还斜叉两支彩旗,就差穿上预示着旗开得胜的高叉旗袍了。
  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围在卢老师身边,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仔回到了母鸡的羽翼下,安全感十足。
  卢老师提醒大家检查两证,再一个一个特别点名,那谁谁粗心大意的,进考场先写名字写考号,还有那谁谁,不会做的题就先跳过去,考场上不要钻牛角尖儿……说了一圈总算看到袁淮,卢老师嘬下腮帮子,一副牙疼相。
  袁淮离他足有三米,在最外圈背对着人群,只乐意听李静水的唠叨。
  算了,跟这小子也没什么可说的,别再抽风弃考就行了。
  等考生大队进了校门,外面家长也渐渐散了,卢老师看李静水没有挪步的意思,上前邀请道,“我车就在路边,这儿太热了,去车里吹会儿空调?”
  李静水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刚要回绝,已经被卢老师往怀里塞了半提水,只能充当劳力跟着走了。
  卢老师说话开门见山,“你是在g省工作?”
  李静水一愣,“对啊。”
  卢老师哼了声,“难怪……那臭小子跟我打听g省的学校了。”
  李静水像让这句话炸傻了,半天没有反应。
  袁淮不是想跟着他哥的步子走吗?不是铁了心要念建大吗……
  报建大这件事,他从来不敢和袁淮商量,因为袁伟的名字就像一个违禁词,是俩人一直下意识回避的话题雷区,是经过四年时间,好不容易覆盖了一层浅浅痂痕的疮疤。
  他怎么也没想过,袁淮竟然在考虑跟他去g省。
  比起惊喜,这更像是给他一场惊吓,让他遽然生出一种恐惧来。
  这几天对袁淮亲昵行为的纵容和默许,对自个儿冒尖露芽畸形情思的随波逐流,都是因为他要走了。
  此刻,卢老师的话化成一把格外锐利的刀,狠狠回捅在了他身上。
  袁淮可能不会再按着原定的人生路子走下去了……他会害了袁淮。
  李静水身上的汗由热转冷,面色发白,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卢老师哎呦一声,“空调太冷了?抱歉抱歉,我平时吹得低。”
  李静水再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卢老师,我、我会劝劝他的。”
  说完这话,李静水都不敢多看卢老师一眼,仿佛是怕被他端详出什么真相,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袁淮感觉发挥还不错,八股文一气呵成,等他晃悠着文具袋走出来时,下意识就往最前排找人。
  李静水送饭积极,接考肯定也积极。
  然而没人。
  袁淮纳闷极了,他在密匝匝的人群里头扒拉了几分钟,才接到李静水的电话,说是怕中午人多吃饭要排队,先去饭馆点餐了。袁淮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却又无可挑剔。
  所幸饭馆不远,走两步就到了。李静水还真没撒谎,这是附近点评上评分最高的家常菜馆,干净卫生,颇受附近学生欢迎,高考期间也是个热门的落脚点,光同班同学袁淮就看见了两个。
  李静水选了最靠角落的位置,还是平常那样无微不至,早就烫好了餐具,晾上了温水。
  等两个人吃完饭,饭馆里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少考生趴在桌上或父母腿上休息。老板娘人挺好,和店里俩服务员挨个收拾了餐桌,再帮着蓄满茶水,体谅学生和家长都不容易,并不催着客人们走。
  袁淮当然没胆子学人家往李静水腿上躺,只是微微歪了身子,想在李静水肩上靠靠。
  没想到李静水居然躲开了,快速把包往桌上一放,干巴巴道,“你趴会儿吧,趴着舒服点儿。”
  袁淮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同学,心下了然。
  第100章 遗书
  下午这场考数学,袁淮是参加过全国大赛的学科特优生,不需要李静水操心。
  卢老师也只遥遥打个眼色,暗示袁淮别轻敌,别不拿豆包当干粮,其余话都不用说。
  袁淮朝俩人一颔首,信心十足,迈着很潇洒的步子就进去了。
  高考考什么不大好预测,难度系数却有个标准的分布曲线,去年这科难度触底,一百二、三的人一抓一大把,今年大概率就要反弹到另一头。卢老师本身就执教数学,心里对这帮孩子的水平高低很有数,早给打过了预防针——尖子生是少数,要难大家都难,先别灰心丧气,把有把握的都扫荡了,再硬着头皮死磕一番,指定能比别人多几分。
  收到试卷之后,八班的学生果然眼前一黑,得,让卢铁口猜中了。
  袁淮却让几道设了陷阱、障碍的大题调度起了劲头,自个儿心里清楚,题目越难,他越占便宜。
  各个考场都笼在一片“数学太难”的愁云惨雾里,学生们怨气冲天,最终化成实质,变成漆黑如墨的乌云罩住大地。蝉鸣声不见踪影之后,树叶开始哗哗摇晃,大风裹挟沙砾打在窗上发出噼啪声响,风起云涌之间,视野迅速就暗下来,教室里的灯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外头两条双向车道已经让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车流齐齐亮着双闪,一直冒到路口,交警来了也只能先陪站,要等下考了才能真正开始疏散。
  校门口家长们挤成一片,各个手里拎着雨具,焦心望着灯火透亮的教学楼。
  李静水也带了伞,他站在大铁门拐角处,这里人少一些,聚集几个挤不过父母正规军的爷爷奶奶辈儿。
  有个老太太看他面嫩,问他,“家里是弟弟还是妹妹考试啊?”
  李静水愣了愣,只能说,“弟弟。”
  老太太就笑了,“那你们兄弟俩关系蛮好哦……我们家孙子可怜,高考了爸妈还要上班,给孩子送把伞都没功夫,还要劳动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有个哥哥也好哦……”
  后面絮絮叨叨的话,李静水没听进去,他脑子里还在理卢老师上午丢给他的那一记惊雷。
  袁淮真在短短一周内就改了主意吗?恐怕不是。
  这三个月的短暂分离,煎熬得又何止他自己。
  他和袁淮之间的关系实在复杂,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总会下意识忽略许多细枝末节。
  他当年留下,是为了袁伟的遗愿,也是对袁淮抱有一份深重的内疚和同情……他们在痛苦中结伴互救,抚愈伤口,慢慢地,怜悯和愧疚逐渐淡去,滋生出了更多有血有肉的感情。
  他甚至说不上自己是在哪一刻真正心动的……是袁淮一路找到郊区把喝醉的他背起来的时候,是袁淮骑着自行车接送他做课程设计的时候,是让袁淮在理发店外面捧着他的脸说“行,不错”的时候,又或者是得知袁淮为了他放弃决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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