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袁淮其实很没安全感,哪怕李静水提过彭程开设分公司的计划,他也不能完全放心,担心这人哪天反悔了卷土重来。
李静水看袁淮有些闷闷不乐,也很无奈,把人按在凳子上坐下,拿了青草膏耐心帮他涂脖子上的蚊子包,“都说了今天很晚,不用等我。”
袁淮还嘴硬,“我睡不着才下楼的,也没等多久。”
李静水给他涂完脖子,手上还沾着点儿青草膏,“还有哪儿被咬了?”
袁淮摇摇头,看李静水要去洗手,终于忍不住一把圈住人,凑过去大狗似的闻,“李静水,你喝酒了。”
“喝了几杯。”李静水本来喝酒就上脸,现在连耳朵都红透了,他不敢和袁淮对视,只能拿胳膊肘去推人,“好了袁淮……”
“不好,我吃醋,我嫉妒。”袁淮想起自己第一次偷亲李静水时,对方也是喝过酒,醉得人事不知了。他呼吸骤然急促,很温柔地捧上李静水的脸,“怎么办,我想亲你。”
不等李静水反应过来,袁淮已经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人,“你洗澡吧,我去煮蜂蜜柚子茶。”
李静水呆在原地,抬手摸了一下嘴唇,指尖药膏的清凉瞬间覆盖了刚才温热的触感。
袁淮每周都来,从周五晚上一直待到周日下午,仗着李静水心软,无赖地登堂入室。
李静水这间公寓不大,晚上放了袁淮那张折叠床后,过道只剩下一掌宽的空隙,要起夜都很麻烦。
即使是这样,李静水也没开口赶过人。
两个人之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今年的十一假期,李静水没回老家,他照例给家里寄东西、打钱,得知他爸最近可以自己慢慢行走了,心里松快了一大截。
按照当时大夫的说法,病人能够生活自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李静水妈妈和儿子通视频,看他气色比之前要好,也很欣慰。
她提起袁淮时仍有些怅然,“那孩子也没说去哪儿念书了,说走就走……我还给他准备了点儿学费,都没能给他。”
背景里响起李静水爸爸含糊的声音,“给、给什么给?那就是个祸、祸害——”
李静水妈妈回头训他,“行了,夹你的核桃吧。”
练习夹核桃、捏橡皮泥,包括前阵子李静水教给他妈妈的一套按摩手法,都是袁淮跟学校康复专业的老教授请教来的。
这位田螺姑娘此时正蹲在一边逗猫,和李静水四目相对时,表情略显促狭。
李静水于是匆匆结束了视频。
一开始不提袁淮来了g省,是因为下定决心要让对方走“正道”,就没想着要长久往来……
明明只是错过了一个出口,怎么后面的路线就全都乱了呢?
假期的最后两天,袁淮没有补课行程,和李静水一起去了h市,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被广阔的海面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清晨的海风十分凉爽,可惜碰上多云天气,太阳只从翻滚的云层中射出几道光线,他们没能看到日出。
来海边的人很多,除了情侣之外,也有不少同性友人,他俩混在人堆里并不显眼。
袁淮忽然伸手揽住李静水的肩,“咱们拍张合照吧?”
李静水一阵恍惚,很多年前,袁伟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曾经在日出的山顶上,留下了一张看不清面孔的合照。
袁淮看李静水没说话,关切道,“你冷吗?不然先回酒店,晚点儿再出来?”
“不冷……我只是想着,这么多年了,咱们竟然都没单独照过相。”
袁淮就笑道,“那有什么,以后多照点儿不就行了。”
他们把手机拜托给一位女生,一起爬上一块停着海鸟的巨石。海浪溅起白色的水花,被打湿的石面很滑,袁淮一直紧紧拽着李静水,提醒他注意脚下。
等李静水站稳之后,袁淮就要松手,李静水却反手拉住了他,“就这样吧。”
袁淮一愣,那位举着手机的女生嗅出了八卦味道,正好奇地探头打量他俩。
海边的人很多,李静水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想走出来。
李静水偏头看向袁淮,乌黑的瞳孔映着霞光,如同重新点燃了一簇微弱却明亮的火苗。
“就这样拍吧。”
他愿意为这个人,再勇敢一次。
第114章 番外
八年后,老城。
小魏看到有人抱着文件要进总经理办公室,赶紧朝对方打手势。
那人立刻停下脚步,一脸了然,“魏组长,又对上了?战况呢?”
小魏抬手一比划,“单方面完虐。”
话音未落,里面已经偃旗息鼓,李静水推门出来时,面上仍旧一派平和,“肖总,这事儿您考虑考虑,我下周再来汇报。”
肖震在里头嗷嗷的,很想拍桌子,“下周都快过年了,还汇报什么呀,我不同意你肯定又要给彭程打电话!”
李静水全当没听见,朝后面人说,“找肖总签字吗?快去吧。”
这位肖震肖总,就是彭程的铁杆儿发小,两年前拖家带口回了国,跟彭程搭手筹备起了西北分公司。
李静水当时带着小魏和几个骨干回来老城,没日没夜加班,支应起了最核心的设计部,去年正式升任分公司的设计部经理。
肖震行事果断却有些冲动,李静水是个绵和谨慎的性子,这俩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很快把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
秋招的那一批新人,开始还以为这两位大佬针尖对麦芒,总在看眼色,后来发现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公司里的一众老员工,对这两位的相处模式早见怪不怪了。何况肖总那张嘴,有时候确实挺欠的。
李静水审完手里的图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去走廊上打了通电话。
“今天能按时交班吗?”
“能,”袁淮很疲惫地打个哈欠,“下午没几个新病人。”
“那我现在出发。”
“外面下雪了,你路上慢点啊。”
“好,我知道了。”
李静水挂断电话,匆匆和小魏交代了几句,打卡下班。
肖震扒拉着百叶窗,看人远远走了,抢先联系彭程卖惨,“老彭啊,你可别听李扒皮的,那个标是真不能接啊,咱们利润太薄啦——”
今年冬天气候反常,临近春节了才下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一下午,绿化带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袁淮参加规培的医院在城南,从李静水公司开车过去,正好一个小时。
李静水是四年前学的开车,一开始还是抛不开那层心理阴影,踩油门时脚不停发抖,袁淮当时坐在副驾驶,指着不远处一棵开满花的大树,今天开到那儿就行,不过五十米而已。
第二次,是到大树前面的稻田边上。
第三次,是稻田前方挂着红灯笼的路口……
后来花谢了,稻田变得金黄,红灯笼上覆盖了一层薄雪。
等到冰雪消融时,李静水也拿到了驾照。
也是那一年夏天,他们再去了一次h市,结果还是没如愿看上日出。
这次赖不上天气,全赖袁淮。
他们是头一回做到最后,袁淮开了荤食髓知味,那两天除了吃饭洗澡,压根不肯放人下床,李静水软话说尽也没用。
那之后一段时间,李静水都心有余悸,坚决不让袁淮碰自己。
车子刚进地库,李静水就跟袁淮发了消息,等了几分钟不见人影,他叹口气熄火下车,果然在旁边的消防通道里找到了人。
袁淮又靠在那里睡着了,唇边一圈儿青胡茬,白夜白三班连上,累得够呛。
只为了能跟李静水一起休个周末。
李静水怕他着凉,轻声叫醒他。袁淮睡迷糊了,下意识想伸手抱人,被李静水敏捷地躲开,指了下头顶监控。
袁淮无精打采站起来,“走吧。”
李静水在外头,就是他名义上的“哥”、他的某位“大家长”,顾忌特别多,从来不肯举止亲密。他都回老城大半年了,李静水也没带他回家过个明路……
李静水从旁边摸出个小保温桶,这是袁淮专用的,夏天放冰凉的甜酒酿、绿豆汤,冬天就是温热的桂圆红枣茶或者银耳雪梨汤。
袁淮慢悠悠喝了几口,心里胃里都暖烘烘的,刚才那点儿小别扭都没了,劝着自己知足常乐——好歹他已经不是异地恋了,吴斐现在还两头跑呢,吴宇和亲妈哪个都搞不定,实惨。
去年毕业前夕,袁淮没进学校的博士后科研站,也没考虑g医大的附属教学医院,直接考回了老城。他导师当时痛心疾首的,劝他好几次,班里拿了m.d的学生大多会继续深造了,有条件的还会出国,像袁淮这样的成绩,放弃学术赛道转向临床,光参加规培就要花两三年时间,实在得不偿失。
可袁淮当时没有犹豫,再次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李静水,他从老城追到g省,又为这个人,从g省回到了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