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养成记 第9节
渔娘点点头,她就喜爱张大娘子这般勇敢又勤快的姑娘,靠着自己的双手就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张姐姐,偷偷告诉你,淼娘今年年底要成婚了,夫家是县里的开药铺的邓家。”
张大娘子一拍大腿,惊喜道:“好呀,我跟淼娘也认识,以后淼娘成了邓家的当家娘子,我去药铺卖药材,邓掌柜可能优先买我的药材?”
邓家采买的药材来自许多地方,给邓家供应各种药材的药农就有许多,这都是老关系。张大娘子不甘心只卖便宜的药材,她想跟邓掌柜做其他药材的买卖,可邓掌柜不收她的,说那些药材需要炮制,必须有经验的药农才做得好。
说起药材张大娘就发愁:“我虽没去过私塾,跟着我弟弟们也学了许多字,你抄写给我的药材册子上的字我都能认识大半了,我不懂炮制药材,邓掌柜教我,我不就会了么。他教我一场,我可以像我大弟弟学木匠一样,大不了前一两年炮制的药材卖给他不赚钱就是了。”
渔娘轻咳一声:“只怕是不能,就算是淼娘嫁到邓家去,也帮不上你的忙。”
“罢了,不成就不成吧。我家如今的日子过得去,少赚点卖药材的银钱就少赚点。”张大娘也想得通。
说到药材册子,趁着渔娘在这儿,张大娘子回屋把册子拿出来,翻开册子,指着她不懂的字请教,渔娘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告诉她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边教一边学,不知不觉就傍晚了,张家人要回来了,渔娘也要家去了。
“张姐姐,这几日我都会在家里,你若是记不住,你再来找我便是。”
张大娘子收好书,送她出门:“行,明儿等我忙完了我还去找你。”
阿青一直候在门外,张大娘子道:“我就不送你了。”
渔娘摆摆手:“帮我跟你爹娘问好。”
渔娘到家,家里刚准备摆饭,二郎看到姐姐,立刻道:“姐姐,炖鸡,香。”
渔娘捏捏她的脸颊,笑着问:“野山药炖好了吗?”
二郎不懂什么意思,旁边站着的小厮忙道:“炖好了,三斤多野山药全部炖鸡汤里了,夫人听说炖了野山药,还说晚上要多喝一碗鸡汤。”
渔娘牵着弟弟进屋,一大家子都在,梅长湖瞟了眼女儿:“你这个丫头,去哪儿野了,不到用晚食的时辰就不知道回家?”
“爹,不带您这样的,我要是在家坐着,您能吃得着野山药?对了,还有菌子呢,您不是最爱吃么。”
“嘿,你这个不孝女,我说一句,你倒是有无数句等着你爹是不是?”
渔娘哼哼一声,不应声。
于氏招招手,渔娘把弟弟塞给她爹,跑到师娘身边坐下,关心道:“师娘身子骨可舒坦?”
“好着呢,明儿爬南山不在话下。”
阮氏捂嘴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明儿谁也不许坐滑杆,需得自己走上去。”
渔娘给于氏鼓劲儿:“师娘别怕,到时候您走不动了,咱们不坐滑杆,叫先生背您上去。”
孙浔闻言笑骂一句:“没名堂,就知道使唤你先生了。”
一屋子人都大笑了起来。
林氏笑着冲管家招了招手,站在门外的管家躬身行了个礼,吩咐人摆饭。
鲫鱼豆腐、红烧杂菌、母鸡山药汤,再并几个时鲜小菜,这一顿饭叫人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也是怪,明明县里离村里没有多远,在县里时吃的各色菜蔬也是新鲜的,也是同一个厨娘做的,但做出来就是菜就是不如在村里时鲜美。
吃饱喝足,也不耐烦动,歇息歇息,闲聊些家常小事,待到日暮西山,天色渐暗,各自回房洗漱,一夜好眠。
隔日巳时末。
渔娘扶着师娘,身边还有她娘,阮婶婶,走了近两个时辰的山路,一行人终于走到白云观了。
管事林妈妈先到一步,提前到白云观安排好:“主子,客堂已经打点好了。”
林氏点点头,扭头对于氏、阮氏道:“两位姐姐,咱们去客堂洗漱换身衣裳吧,可别着凉了。”
于氏、阮氏点点头:“费心了。”
渔娘也去客堂里换了身衣裳出来,打开门,看到李道长的弟子李晓月在一旁站着,看到她,就冲她笑。
渔娘一看就知道她为什么来找她:“阿青,给咱们晓月道长准备的糖呢?”
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低头憋笑。
“小姐,您给晓月道长准备的糖在这儿呢。”阿青笑着把成人两个巴掌大的糖盒子送到主子手上。
李晓月期待地看着渔娘手里举着的糖盒子。
渔娘比同龄的十四岁小娘子长得高挑许多,李晓月举起手时,八岁的她身量还不高,根本拿不到,垫脚时扬起头,她右侧脸颊上淡红色的胎记十分显眼。
渔娘逗了她一下,把糖盒子放她手里,温声笑道:“今年我们只来最后一趟了,下次来就是明年开春后了,你可要省着吃。”
“多谢梅小居士。”
李晓月冲渔娘笑:“林居士、于居士、阮居士他们去前殿上香去了,一会儿要去后殿找我师父说话,你要去吗?”
“去,咱们也去前殿上香。”
渔娘牵着她的手:“你可见到我先生,我爹和我弟弟了?”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大殿碰到孙居士、梅居士他们了。”
渔娘牵着李晓月去前殿,只见她爹累得躺坐在大殿门口的椅子上,她那个肉墩墩的弟弟蹲在她爹面前。
渔娘笑话她爹:“爹您可别嫌累,二郎还小呢,等他再长一二年,他这一身结实的肉,不知道能长到多少斤,到时候背二郎上山才是你累的时候。”
梅长湖不高兴:“我就不能不上山?”
“不能,每次我和娘催二郎走路你都拦着,既然你这般心疼二郎,以后出门二郎就让您背吧。”
梅长湖又想骂这个不孝女,孙浔道:“师弟,渔娘说得对,你该让二郎多走动走动才是,孩子长太胖了对身体也不好。”
渔娘忙点头:“就是就是。”
梅长湖累坏了,看了眼蹲地上的胖儿子无辜地看着他,梅长湖深深叹了口气:“这都入秋了,冬日里正是养膘的时候,他哪里减得了重哦。”
渔娘简直被气得不想说话了,果然,宠溺的爹和胖儿子是绝配。
孙浔顿时和弟子感同身受,也不想说话了,叫渔娘快进去大殿拜一拜三清老爷,拜完了他们去后殿喝茶。
渔娘拜完三清老爷出来:“先生,爹,走吧。”
二郎伸手要抱,渔娘不理他,一手牵着李晓月,一手扶着先生走了。
二郎转身看着他爹。
梅长湖又叹气,牵着二郎的手慢慢走:“背你上山把你爹我累坏了,二郎啊,这会儿自己走好不好?”
二郎不愿意,可……也只能自己走着。
梅长湖牵着儿子的手慢慢腾腾地挪动着,等他们父子到后殿时,给梅长湖倒的茶只剩下一点温热了,李道长已经泡第二壶茶了。
梅长湖牵着儿子坐下,一口干了一杯茶,才觉得缓过气来。
“道长,我夫人身子可好?”
李道长含笑点头:“你们家照顾得精心,林夫人身子骨大好。”
李道长在俗家时曾是前朝御医家的小娘子,也曾入宫当过几年医女,后来他祖父卷入后宫争斗没了性命。没两年,又碰上改朝换代,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
李道长被人搭救入了道,几经辗转到了白云观,靠着一手医术给观里添了许多女香客,在南溪县一带颇有名声。
修道、看病两不误,也算是条安稳的路子。
林氏、于氏、阮氏他们一年总会来两三趟白云观,除了给三清老爷上香之外,就是为了找李道长看诊,一些不好跟男大夫看的病症,在李道长面前会好开口一些。
林氏笑着瞥了梅长湖一眼:“哪里是他照顾的精心,我身子骨养得这般好,都是我家渔娘细心。几日吃一次药膳,该喝什么药茶,渔娘比我自己个儿都记得牢。”
梅长湖腆着脸道:“渔娘是咱们两人的孩子,渔娘孝顺夫人,就是为夫我关心夫人嘛。”
林氏懒得搭理他,只和于氏讲:“刚才李道长也说你了,你身子虽也养得不错,到底底子差了些,咱们还是得听李道长的话,以后还要继续养着。”
渔娘道:“娘您别担心师娘,李道长给师娘开的食疗方子我都记着呢。”
于氏握着渔娘的手笑着跟李道长说:“也不知道我和她先生上辈子做了什么好吃,未得一子,却有渔娘这般体贴关心着,我和她先生心里呀,就跟喝了蜜水一般甜。”
阮氏有些羡慕:“还是小娘子贴心,我生了两个臭小子,要么长大往外跑了,要么整日在家气我。”
于氏笑道:“你家大郎成婚也有一载了吧,你且等等,左不过二三年,给你生上一两个孙子孙女,贴心的孩子多着呢。”
“我也盼着呢。”阮氏露出期待的笑容。
诊也看完了,茶也喝完了,他们也该告辞了,他们正要走时,李道长叫住他们,拿出一封信来。
“我与几位居士相交多年,有一事,我想告诉诸位,还请诸位不要外传。”
梅长湖和孙浔对视一眼,孙浔作出决定,接过信:“还请道长放心,我们绝不会外传。”
信不长,孙浔看完信后脸色严肃起来。
“师弟你也看看。”
梅长湖看完信,把信传给林氏,林氏又传给于氏,于氏看完传给阮氏,最后到渔娘手里。
当今大皇子病入膏肓!!
渔娘心头一惊!
当今大皇子素有贤名,皇帝曾在公开场合夸过大皇子孝顺聪慧,这可是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啊,还是嫡长,这要是没了,那还了得?
大皇子的亲娘出身普通,这样一个身后没有母族掣肘的皇子,没有世家影子的皇子,无论是对皇帝个人的喜好来说,还是对朝堂格局来说,都是一个十分好的继任者人选。
大皇子若是死了,平衡被打破,好不容易安定了十来年的天下,指不定又要乱起来。
别忘了,皇帝扶持的寒门还未成气候,大世家却缓过劲儿来了。
梅家、贺家、孙家都不是普通人家,世家和皇权之间的权力争斗如何惊心动魄,他们曾旁边过,也是知道的。
“罢了,咱们这些偏安乡野之地的人也左右不了朝堂之事,交给天意吧。”
梅长湖一句交给天意,孙浔苦笑:“若是上天……可惜了百姓。”
林氏温声道:“多谢李道长的消息,让我们早有准备。”
“林居士不必道谢,我也只是恰好收到这个消息罢了。”
李道长摸摸弟子的细软的头发,李晓月扭头冲师父笑。
午食了,三家在白云观用了一顿素斋,留下些香火钱,就下山归家了。
明明刚过午时一会儿,走出大殿,山风吹过来时渔娘浑身一抖,汗毛都竖起来了。
“阿娘,您冷不冷?”
“不冷,这暖烘烘的天气,哪里就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