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养成记 第46节
可见,他们对渔娘视如珍宝,宠爱至极。
二堂叔家的渔娘养得好,不愿意嫁进高门大户。三堂叔家的两个女儿倒是有攀高枝的心思,无奈有些配不上。
唉,梅家怎么不多几个渔娘这样的小娘子。
“这位夫人,您是哪儿的人?”
“我们是淮安梅家人,我是渔娘的堂嫂。”
“哦,听渔娘提过你们,你们千里迢迢过来,真是辛苦了。”
淼娘也不知道苗氏是谁,见他们夫妻面生,站在那儿又不跟其他人说话,怕他们夫妻觉得渔娘家招待不周,她礼节性地上前搭句话。
苗氏客气地冲淼娘点点头。
苗氏左右看了看请来的宾客,女子也罢了,不该请这些外姓男宾来,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之人,传出去也不体面。
这里到底不是自己家,也不懂这里的习俗,苗氏也就不乱开口惹人嫌了。
渔娘的笄礼办得简单而隆重,笄礼完成了,渔娘挽着先生和师娘,笑道:“你们别走,我还有礼物送给你们。”
“今日送?”
都过了好些日子了,孙浔和于氏都把这事儿忘记了。
渔娘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了平日调皮的模样,她扶着先生和师娘坐下:“就今儿送,不过送之前,先生和师娘得吃我一盏茶。”
贺宁远闻言笑着看了梅长湖一眼:“梅兄,敬茶?要做什么?刚才拜谢长辈时,不是已经敬过了吗?”
“你别管,只看着就是了。”
在场的其他宾客也看出门道来了,周掌柜笑道:“怎的,今天你家渔娘要再拜一次师?”
梅长湖老神在在:“再拜一次师有何不可?我的渔娘从开蒙伊始就得我师兄师嫂教诲,如今渔娘成了大人,合该再拜一拜她先生和师娘。”
话虽这般说,贺宁远他们都知道,读书拜先生,和真正的拜师不一样。
奉茶拜了师门,那就是入室弟子,师同父,以后再也撕不开了。王苍和贺文嘉,到现在都未正经拜师。
孙浔和于氏被渔娘亲手扶到上首坐下,阿青端了茶来。
“我来。”
林氏从阿青手里接过茶盘,亲自端过去。
梅长湖牵着小儿子也走上前去,高声笑道:“师兄,师嫂,看在渔娘拜师这般诚恳的份上,可要给渔娘补一份厚礼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孙浔和于氏明白了师弟一家的意思,于氏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忙去扶渔娘:“好孩子,别跪了,天冷,别伤了膝盖。”
林氏笑道:“师嫂若真心疼渔娘,就赶紧叫她敬茶吧。”
渔娘从娘亲手里端了茶盘,双手敬上:“请师父师娘喝茶。”
原来渔娘唤的是先生和师娘,如今改口成了师父和师娘,一个字的改变,到底不一样了。
孙浔难得激动,端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好孩子,好孩子!”
于氏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孩子,太会心疼人了。
渔娘笑着催道:“师父和师娘快喝茶,我还有拜师礼给你们呢。”
观礼的众人都笑了,都催孙浔夫妻赶紧喝拜师茶,他们还想瞧瞧渔娘送的什么礼。
孙浔笑了下,把茶一口饮了,放下茶杯。
“送什么好东西了?”
渔娘喊了声:“阿青,我的画呢?”
“哎,在这儿呢。”
渔娘接过画,献宝似的递上去:“你们快瞧,我画了许久才画成这样。”
见要看画了,围在花厅外的宾客皆往里走,贺宁远走得快,他积极道:“孙先生,我帮你拆开。”
一幅画罢了,又不难拆,拉了下捆住画的带子,画卷就滚开了。
“嘶~
“我的三清老爷,画得可真像。”
“一模一样!”
“让我瞧瞧。”刚才慢了一步被其他人挡在后头的贺文嘉两步上前,走到先生跟前去。
贺文嘉惊了,画的还真是……贺文嘉扭头看先生和师娘……还跟先生和师娘一模一样啊!
先生眉头的皱纹,师娘随时带笑的眼角,真像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贺文嘉不敢置信。
贺宁远转身拍儿子一巴掌,知不知道尊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人家小娘子这话?
贺文嘉被他爹揍了,跟没感觉一般,看着这幅画如痴如醉。
渔娘的工笔画向来画得好,这幅画的技法跟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这是新创的吗?
渔娘忍不住得意:“厉害吧,我书楼里藏着一幅外邦来的画像,画得特别逼真,我自己研究学来的。”
梅羡谨和苗氏夫妻俩对视一眼,这位小堂妹,比他们听说得更加厉害,简直能称之为大家了。
“好好好!”
收到画的孙浔和于氏,两人对这个亦徒亦女的孩子,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孙浔连说三个好字。
贺文嘉盯着渔娘,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讨好渔娘,叫渔娘给他也画一幅这样的画来,一定要把他画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你看什么?”
“我……”
贺文嘉捧着笑脸正回话,渔娘转头跟芸娘和淼娘说话,贺文嘉只好默默闭嘴。
在场的宾客都围着这幅真人画像议论纷纷,有说有笑,热闹极了。
梅羡谨不禁有些遗憾,堂叔若是随了父亲的意思,渔娘的笄礼若是在淮安办,渔娘的才名只怕几天之内就能传遍淮安府。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第38章 贺二郎的小目标
热热闹闹的及笄礼后,王苍和贺文嘉吃了午宴后就要赶回叙州府去。他们只请了一日假,明儿要去府学读书,耽误不得。
渔娘和跟爹娘一块儿送走宾客,贺文嘉走了,走之前,突然趁她爹不注意,塞给她一个盒子,说是给她的及笄礼。
渔娘没来得及瞧,把礼物转手交给阿青拿着,就被她娘叫去跟堂嫂说话。
苗氏夫妻俩到南溪县已有两日了,渔娘只在他们到那日见过这位面容和气的堂嫂一面,今儿坐下闲谈,渔娘察觉到这位堂嫂对她的态度,比之前两日越发客气亲近了。
“早前常听我婆婆说,堂婶您出身京城,是见过大世面的,最会调理人。今儿一见气度非凡的堂妹,才知道此言不虚。”
“那是你婆母说话客气,我娘家都是武人,养孩子也是糙着养,渔娘学的什么琴棋书画呀,全靠她师娘教她。”林氏温声客气道。
苗氏拿着帕子抿了抿唇角,笑道:“孙夫人乃前朝祭酒的孙女,自是咱们普通人不能企及的,不过要说教女呀,还是得看母亲,堂妹被教养得这般好,论功劳,谁也越不过您去。”
苗氏极尽吹捧,渔娘这个当事人听了都脸红,她把桌上的干果点心盘往苗氏那边推了下:“堂嫂试试这个鱼皮花生,厨娘们弄出来的新口味,家里人都爱吃,您也尝尝。”
林氏也附和道:“这花生脆生,适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苗氏十分给面子吃了几颗,歇了口气,又饮了半盏茶,转而说起淮安的事。
如今淮安最大的家族是苏家,去年家里跟人合伙开布坊赚了大钱,合伙的其中一家正是苏家。
苏家大娘子自从嫁进陈家后,淮安的大大小小家族间接搭上了陈家,有了庇护,那些吃拿卡要的官员也不敢下狠手,大家伙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都说咱们江南富裕,下放到江浙一带的官员都把咱们当肥羊宰,每到一任新官儿就要刮一回地皮,咱们做生意的人家上头没个做主的人,只能忍着。”
“前朝的官员到江南上任也贪,不过再贪也比不上现在。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不喜江南世家抱团,上行下效,那些官员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欺负咱们。”
林氏皱眉:“都这样贪?一点不讲规矩?”
“有什么规矩可讲,咱们有钱无势,可不是被人家压着欺负嘛。”
苗氏叹气:“堂婶,明年你们去江南走一回就知道,别看江南照样繁华热闹,主街上最赚钱的铺子,运河两岸最大的作坊,大都换人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梅家也想换个当权的攀附,可真有权的人,他们想攀附也攀附不上,也不知道攀附谁去,只能寻摸些旁的官员,大把银子砸进去,且先混赖过着吧。
“外人看咱们梅家还算过得去,不知情的还能白话一句手眼通天,可谁知道咱们为了维持这点人脉,费了多少银子。”
听堂嫂说了一大堆主支梅家的难处,渔娘吃完一把鱼皮花生,拿帕子擦擦手,问道:“听大堂哥讲,长风堂那边打算迁回淮安了?”
“三叔祖确实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没定下。三叔祖一家明年清明节也会回淮安祭祖,那会儿才有个准话。”
苗氏隐晦地说起长风堂过得不宽裕,如今只靠着三叔祖一个人支撑门庭。虽然还有些铺子良田,到底一大家子人呢,等三叔祖没了之后,下面的子孙分一分就不剩下什么了。
“三叔祖家三个男丁,都不擅读书?”渔娘有些好奇。
苗氏笑着看了渔娘一眼:“说句得罪三叔祖的话,咱们梅家读书的根子,还是从你祖父开始的,三叔祖虽跟着你祖父读了几年书,到底慧根不及,家里的儿孙没教出来,也没甚可说的。”
“我听说三叔祖家大儿子已得秀才功名?”
“是得了个秀才,以后考中举人,也能代了三叔祖的差事留在万安县当教谕,算是三叔祖给家里留的退路。”
按照三叔祖的打算,他家里老大留在万安县继续读书,家里其他两儿两女,估摸着明年开春都要去淮安。
男丁经商,闺女选一户好人家嫁了。
三房那边跟他们二房来往不多,林氏今日从苗氏嘴里听说三房那边的事,也有些感慨,族里没个撑得住承继之人,不到三代家族就要散了。
他们二房这边,也就是赚钱的本事比三房好些,加之儿女少,家财不用分薄,如此这般瞧着,才比三房过得好点。
苗氏望着林氏道:“堂婶,侄媳说句实诚话,您别生气。”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哪里就值得生气了。”
苗氏语气诚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梅家原来能挂住世家谱的尾巴,一是咱们梅家族内团结,会做生意的族人多,也有人脉关系可用。咱们梅家想再爬起来,还是得劲儿往一处使。”
“去岁清明祭祖时,族老们话里话外都有怪咱们这一支的意思,埋怨咱们主支占着梅家大部分家财,却不顶事,不能把族人们都带起来。”
如今族里的旁支们,往前数几代,人家祖宗也是主支,说起祖上的风光时,就会越哀叹一代不如一代了。
梅长同当着这个族长,却没给族里做多少事,不满的人越发多了,有几家故意挑事儿的人想撇开主支,分了族里的财产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