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养成记 第59节
“娘,妹妹性子软,嫁到那等吃人的人家,以后几十年还如何过?我的前程我自会努力,不用妹妹为我牺牲。”
“苍儿,你别忘了,你爹死前你答应过你爹,一定会中进士做官,支撑起咱们这一房的门楣。”
“娘,我没忘。”
王苍下定了决心:“等到八月,我会去考金华府的东山书院,我需要的人脉我自会去经营。”
赵氏不赞同:“姻亲故旧,比什么同窗都可靠。”
“我不是还没定亲吗?难道我的亲事还不够娘算计的?”
“王苍!你说的什么话?”赵氏忍不住愤怒。
王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妹妹天真明媚,等她到年纪了,给她选一户家中关系简单的人家嫁了吧。”
王苍语气坚决,丝毫不容商量,赵氏知道说不通固执的儿子,只好作罢。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王苍回自己院子时候天色将黑,屋里光线昏暗,点起了烛火。
芸娘看到哥哥进来就笑道:“哥哥,渔娘送我的这个木钗子真可爱,上面雕着一只小猫。”
王苍笑着没说话。
芸娘见哥哥不说话,内心忐忑起来:“娘……”
“娘答应了,以后会给你找一户家中关系简单的人家,你不用害怕。”
芸娘眼睛亮了起来:“谢谢哥哥,太好了。”
赵氏答应是答应了,芸娘偷听她娘跟奶妈妈说话,还是挨了一顿训,罚她晚上不许用晚食。
王苍心疼妹妹,吩咐人送盘山药点心来,厨房的人亲自来请罪,说夫人不许。
芸娘不在乎:“哥,别为难他们,不过饿一顿罢了,明早起来我多吃一点补回来就行了。”
芸娘冲哥哥笑:“我不饿。”
“不饿就回你自己院子吧,我要休息了。”
“好,哥,我走啦!”
王苍亲自送妹妹到院门口,目送妹妹走远,他才披着一肩夜色回屋。
夜色进屋,屋里的烛火,好似比之前暗淡了。
第46章 戳破
贺家。
今儿有一批新布料运来,贺宁远带着管事在店铺后的库房忙到日暮西山才归家。
天儿太热出了一身汗,贺宁远回屋里换洗了一身才出来,坐那儿歇息,手中刚端上茶就听说小儿子回来了,他茶碗一放,笑着站起来:“那小子一个月前写信,说知府大人安排他们去叙州府下面的县学交流学识去了,今儿回来,是交流完了?”
管家道:“兴许是,小少爷家来先去孙家给孙先生问好,随后又去了梅家,问梅小姐要了一箱礼,将才送去小少爷屋里。”
“呵,这小子家来转了这么多地方,就没问过他爹我在哪儿?”
管家笑着说:“估计还没来得及。”
贺宁远轻哼一声,一屁股坐下:“罢了,臭小子都不念叨我,我这个当爹的才不上赶着。”
贺宁远歇了会儿,茶喝了一盏,阮氏忙完事进来:“快用晚食了,你别喝太多茶水。”
“哎,下午忙得很,没顾上喝茶,流了许多汗家来口渴得很。”说了两句,贺宁远就把茶盏放下了。
“既口渴,一会儿多喝半碗汤。”
阮氏吩咐下人摆饭,又吩咐人去叫文嘉过来用饭。
贺宁远走过去桌旁,一边闲话道:“夫人,听布铺里的掌柜讲,昨日孙家来咱们铺子里买了许多布料,说是给家中两位公子做衣裳。”
“这有什么,孙先生既把族中小辈带到身边读书,衣裳吃喝这些理应管着。”
“再说了,那个孙允是族长家的孙子就不提了,孙平还是个半大孩子,家中只剩下他一个独苗,他的事孙先生夫妻俩不着管着,还会有谁管他?”
“做衣裳?做什么衣裳?娘,这才刚入夏,难道您要做秋天的衣裳不成?”贺文嘉大大咧咧进来。
阮氏看到儿子,突然想到去年重阳节时,三家人去登山,梅家夫妻俩因为淮安主支希望渔娘去淮安办及笄礼之事闹腾。
那时候怎么说的,梅家要带两个孩子去趟淮安,孙先生夫妻也要跟着回去,她猜孙家回孙家选嗣子,恐怕是想给渔娘选个夫婿培养。
“娘,您愣着干吗?想什么呢?”贺文嘉凑过去看他娘。
阮氏一把推开他:“想做衣裳的事,你孙先生待孙允可不一般,吩咐人细心照顾不说,吃穿用度都选好的,这做衣裳呀,一做就是七八身,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贺文嘉切的一声:“亲儿子可没这个待遇,我一季,您最多给我做四五身衣裳。”
阮氏瞪他:“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那您是什么意思?”
贺宁远也想知道夫人是什么意思,刚才还说做衣裳都是寻常事,怎么这会儿口风又变了。
张嘴就说什么七八身衣裳,这不是瞎说么,他只说孙家买布,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了?
阮氏看着儿子那傻样,笑了笑:“孙家人口少,家中也没养绣娘,听说啊,为了给孙允添衣裳,专门请了梅家的绣娘,可见梅家孙家都很看重孙允。”
“看重孙允?他凭什么得看重?今年都十七了,读书都读不明白。”
“孙允读书读不明白,那是人家之前没碰上好先生,没人教他,如今不同了,孙家梅家一起培养孙允,左不过三五年也就成材了。”
阮氏继续道:“他们两家好做一家,梅家的书楼敞开着,孙允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渔娘那孩子会读书,有空指点两句,以后呀,这孙允就算成不了人中龙凤,定也不差。”
阮氏说话七弯八拐,贺宁远听明白了,扭头看他儿子。
贺文嘉听了囫囵个,听到两家好做一家,渔娘指点孙允这话时,一下就气了。
“孙允算什么东西,四书都没读明白,装模作样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他也配渔娘指点?”
贺宁远皱眉:“你学的规矩呢,好好说话。”
贺文嘉气哼哼站起来:“爹您别说我,先说我娘,好端端的,把孙允跟渔娘一块儿说是什么意思?”
儿子越生气,阮氏越不恼,她笑着坐下,又起了另一个话头来。
“你孙先生夫妻俩年纪也不算大,就算找嗣子继承家业,肯定也要往小的找,最好不记事,这样孩子才养得熟。”
“你先生呀,不找小的,偏偏找个年十七,正当说七年级的读书人带回家来,你猜猜,你先生是什么意思?”
贺文嘉气道:“孙允不配!”
“那谁配?”
“你配?”
阮氏一连两句追问,贺文嘉红了脸,也不知道被气的还是羞的。
“我……”贺文嘉说不出话来。
看热闹的贺宁远上前做和事佬:“好了,二郎难得回来一趟,坐下用饭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阮氏见儿子不吭声,她笑了笑,顺口道:“那就吃饭。”
这碗饭阮氏吃得甚香,贺文嘉吃不下,陪着爹娘吃了两口,见爹娘放下筷子,他也放下筷子跑了。
“你也是,这么刺激二郎做什么。我看呐,孙家梅家未必有那意思,”贺宁远跟儿子一样,孙允那个年轻人,他也有些瞧不上。
阮氏笑了笑:“怕什么,这点小事耽误不了他读书。再说了,梅家那边不是孙允,也会是其他人。”
渔娘年纪不小了,也该定亲了。她家二郎比渔娘还大几个月,也该开窍了。
开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给他起个头,叫他回去自己慢慢想去。
“你也太急了些。”
贺宁远觉得儿子还在读书,就算夫人着急,等明年的乡试过了再说,也不迟。
阮氏不觉得自己着急,她觉得这个时机刚刚好。
阮氏不急,贺文嘉此时着急,很着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急什么,心里一会儿想着渔娘,一会儿想着孙允,一会儿又暗自咬牙切齿,脑子糊成一锅粥。
一晚上没睡好,隔日早晨,梅家的大门还未开,他跑去门口等着,也不敲门,倒把开门的门房吓了一跳。
“二少爷,您这是……”
贺文嘉举起手里的食盒:“我家厨娘今早做的,是二郎喜欢吃的馅儿,我给送来。”
门房连忙迎他进去:“您来得太早了些,今日休息不用上学,我们家小郎君指定还没起。”
“没事儿,我去屋里找他去,你去忙吧。”
“哎,也行。”
贺文嘉常来梅家,梅家下人也没拿他当外人,叫他自己进门去。
自去年夏天开始,梅二郎启蒙读书后,秋天就搬出了主院,如今他自己住东跨院。
东跨院地方不如西跨院大,每天早上梅二郎要跑步,还是要去西跨院。
今日休息,他并不想去姐姐院子里挣那几文钱,准备一觉睡到中午时,被贺文嘉拎起来,塞给他一个包子,又送他去西跨院跑步。
就算要去读书,这个时辰也还没到他起床的时候,梅二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到了姐姐院子里,也不跑,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身子一转睡过去了。
贺文嘉哎呀一声:“二郎,早上露水大,你这样睡当心着凉。”
梅羡林睡熟了。
跟过来伺候的小厮婆子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厮来福说了句:“二少爷,我家小主子还未睡够,不如我背小主子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
“都这个点儿了,差不多是该起床的时候了,再说他早食都用过了,哪有再去睡的道理。”
贺文嘉说话没有压着声音,把屋里的人惊动了,大门打开,大丫头阿青出来,压低声音道:“别闹腾,小郎君既然要睡,就抱到屋里矮榻上睡吧。”
贺文嘉自荐:“我来抱。”
贺文嘉把小孩儿抱进屋里放矮榻上,又扯了张薄毯子盖他身上,动作殷勤,脸上看不出半分心虚的模样。
阿朱上茶来,贺文嘉也不走,一屁股坐下:“哎,早上吃了几个包子,正想喝盏茶缓缓。”
“二少爷,您喝茶就喝茶,千万小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