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养成记 第156节
渔娘更是得意,微微晃了晃头,官帽戴的更牢固了。
冷眼看着孔克己及其他跪在地上弹劾她的人,渔娘道:“孔大人,说话别那么冲,什么女子,男子,贤德啊,贤能的,这些话说多了你自己难道还真信了?你要真信了,你这个从女子裤裆降生的老畜生,是不是立刻得撞柱而死,才能保全你的干净体面?”
“放肆!梅羡渔你放肆!”
孔克己气得跪不住,旁边两个人赶紧扶住他:“孔大人您别生气,女子自来尖酸刻薄,跟她们别计较。”
“女子自来尖酸刻薄?呵,我还说男子自来就虚伪!”
渔娘昂首道:“你们从生下来就趴在亲娘身上吸血,长大了又趴在姐妹妻女身上吸血,她们为你们做牛做马,卖身联姻,血泪流干了,你们得了好处后还要骂一句:在家从父从兄,出嫁从夫从子。”
渔娘冷笑:“生怕你们家的女子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生怕她们哪日出头抢了你们的光彩是吧?生怕叫人看出你们都是狐假虎威的劣等肮脏的蠢货是吧?”
“皇上,臣与此女之仇不共戴天,皇上若不把此女赶出去,臣立刻撞柱而亡,为大晋朝效忠!”
渔娘露出看热闹的表情,顺嘴讥讽了一句:“比不过就比不过嘛,跪下认输就是,我也不能真把你这个又蠢又毒的老东西放在眼里。装什么装啊,你要真言行合一,你死一个叫我瞧瞧?”
孔克己被逼到死角,只见他双眼充血,神情激愤,大喊一声:“皇上,臣为大晋朝尽忠了!”
说着,他甩开扶着他的两人,埋头向右角的柱子撞去,渔娘自觉让开路。
“孔大人不要啊!”
“孔大人留步!”
殿内这么多人,还不等孔克己撞上柱子,半途就被拦了下来,几个人滚作一团,孔克己呜呼哀嚎。
“皇上啊!”
殿内一半的人都怒视着梅羡渔,梅羡渔一点不害怕,她笑道:“怎的,都演上了?还是你们也要一块儿撞柱而死,以示清白?”
渔娘大大方方道:“你们撞吧,我绝对不拦着。等你们死后,我一定亲自写一本札记,上面就写:元吉二十年九月初一,孔克己及……你等,才学口才皆不如五经博士梅羡渔,怒而撞柱,没死,再而撞柱,身亡。
勤政殿清理打扫的小太监怒而骂:尔等老匹夫生前于国于家无用,死后还给我等添麻烦,为何不死外头乱葬岗去?”
“皇上!”
孔克己悲愤交加,人都快晕过去,晕之前不忘瞟了一眼站在右前方的吏部尚书陈方进。
皇帝看热闹看得正开心,被孔克己喊一声,皇帝抬起头来问道:“爱卿们,咱们刚才议的什么事?”
陈方进低头道:“方才皇上说,唯才是举。”
皇帝嗯了一声:“陈大人说得没错,大晋朝唯才是举,梅大人是因绘制舆图及算学才能被举荐,朕和内阁商议后,命梅大人为国子监五经博士,众位大人可有异议?”
殿内无人吭声。
皇帝缓和语气:“朕也不是一定要叫梅大人为官,你们若是有谁能顶了她的职责,朕也乐见其成。”
殿内还是无人说话。
皇帝点名国子监祭酒:“小白大人,你如何说?”
“臣闻工部、户部等都急缺有算数才能的官员,皇上此时叫梅大人去国子监,正好解了国子监的急难,臣自然求之不得。”
“姚大人,你是内阁首辅,你又如何说?”
姚炳道:“梅大人的才学无可替代,这是皇上及内阁都认可的事,其他人若是不服,等梅大人去国子监教学时,都去挑战就是。臣想,皇上一定乐见大晋朝人才一茬一茬冒出来。”
皇上大笑:“姚大人说到朕心坎儿上了,朕要的就是有才之人。”
渔娘机灵道:“臣也愿意接受天下才子挑战!”
“好,甚好!”
皇帝连喊了两个好字,又问陈方进:“陈大人原不同意梅大人为五经博士,可要当场挑战梅大人?”
陈方进笑着道:“皇上这般问,倒是叫臣不好接话了,传出去,天下人还以为臣见不得有才之人,偏要跟皇上对着干。”
“那陈大人是何意?”皇帝一定要追根究底。
陈方进微微低头,拱手道:“臣,恭贺皇上得一有才之士,为大晋朝蒸蒸日上添砖加瓦!”
皇帝放声大笑:“好好好!陈大人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
刚才没有跟孔克己跪下的众位大臣都跟着笑,夸皇上圣明。
谁料,皇帝语气突然急转直下,盯着孔克己目露杀意:“你等为了男女之别的偏见阻挠朕,一点不怕误了大晋朝的前程,不知是何居心?”
孔克己这下真要被皇上这句话吓晕了:“皇上,臣冤枉啊!”
皇帝把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叫出来:“都察院三番两次出纰漏,朕已经不能再容忍,此事朕交给你们自查,若是查得不叫朕满意,都察院干脆取消了吧!”
一直隐身的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人都吓傻了,两个老头子慌忙跪下:“臣等一定细查。”
皇上今日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说这么重的话?
他们都察院自老白大人致仕后,一直不都是在朝中应个景儿吗?
好端端的,皇上什么时候动了要革了他们都察院的心思的?
站在中间的范木秀心想:都察院里被世家那一派塞了多少人进来,两位御史大人难道心里不知吗?
不过也是,这些年来朝中一直缺能干事的人才,稍微有点本事的都被皇上重用了,都察院空了出来,才给世家可乘之机。
不过以后大概是不同了,等明年春天又是一年会试,朝廷又要进不少年轻学子了。
这一年叠一年,朝中慢慢不缺人手了,都察院里浑水摸鱼的好事再没有了。
到时候,世家再想闹腾点什么,再想借刀杀人只怕不能了。
要杀就只能自己出头了!
范木秀微微抬头看春秋正盛的皇上,估摸着皇上也快忍到头了吧。
渔娘一回头跟范木秀对上眼,渔娘微微一笑,范木秀低下了头。
渔娘只是个不起眼的微末小官儿,不过来都来了,这会儿也没人赶她出去,她就参与一下大晋朝的大朝会吧。
渔娘自觉地走到国子监祭酒小白大人身后站着。
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渔娘站在小白大人身后,此时她前后左右都是四品五品官儿,她一个七品的五经博士,还是女的,在其中真是显眼得很。
小白大人轻轻叹了口气,皇上交给他的这个梅大人,嘴巴也太利索了些,说话直捅人心窝子,以后只怕不好管。
现在的年轻人哦,一个个胆大心黑,他一个快知天命的人,以后只怕有的愁了。
渔娘倒没有小白大人那么多愁,今儿一早宫里来人接她,她吃饱喝足了才来的,刚才跟人吵一架,这会儿困乏得紧,站着都能睡着。
大朝会要散了,小白大人轻咳一声,渔娘眯瞪着睁开眼。
小白大人瞪她:“精神着些。”
四周的人都慢慢动起来,渔娘笑道:“大人见谅,如今我正在孕期,难免。”
小白大人又叹气,也是无奈。
这时,姚炳姚大人过来,渔娘笑着跟他问好 ,姚炳笑道:“跟你比起来,贺文嘉倒算是懂规矩的。”
“您可别这么说,我先生和师娘从小教我规矩,要论起礼来,礼部那些大人不一定比我明白。”
渔娘替自己说话:“我先生教我,碰上君子自然要以礼相待,碰上小人,自然不必客气。”
姚炳点点头:“我倒忘了,你是前朝狂生孙浔的关门弟子。”
渔娘笑着道:“多谢您还记得我先生。”
姚炳跟小白大人说:“她先生是前朝狂生孙浔,她师娘是前朝国子监祭酒于家的孙女,也就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你父亲应该认识他们。”
白光老大人在前朝时就是当今皇上的先生,也是大儒,白光认识文坛狂生孙浔和当时的国子监祭酒不足为奇。
何止白光,小白大人年轻时也曾见过孙浔,只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名一文的小人物罢了。
“姚大人放心,我们国子监不是争权夺利的地方,我们国子监的先生和学子,都是一心专注学问之人。”
小白大人一眼看出姚炳的用意,识趣地说出了姚炳想听的话。
姚炳嘴角微翘,拍拍他肩膀走了。
随后,工部尚书范江阔过来,范江阔对小白大人说:“去年秋天时,你爹塞给我一张图,说是要做一张茶桌,那会儿我没空闲,就撂下了。这几日有空,我亲手给他打一张上好的茶桌子送去。”
小白大人简直无语问苍天,点点头,收下了范大人的贿赂。
渔娘对范江阔笑着行礼:“您慢走。”
范江阔点点头走了,兵部尚书袁峰、兵部左侍郎任得立、兵部郎中侯粱一起过来了。
袁峰笑道:“梅大人,本官看过您绘制的舆图,也看过侯家那两小子绘制的舆图,比你差一线,不过我们当兵的没那么多废话,能用就行。”
“您客气了。”袁峰是兵部尚书,他主动示好,渔娘自然要笑着接下。
任得立笑言:“梅大人,以后您要在国子监教书,不如您多辛苦一些,再带几个咱们兵部的学生?”
任得立是任二娘子的父亲,好姐妹父亲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渔娘跟他说:“皇上也有这个意思,但是没说要带兵部的人,不如您去问问?”
渔娘看了眼侯粱。
袁峰直接开口问侯粱:“侯大人可有意见?”
侯粱心头自然不愿意梅夫人教导除了他侯家子弟以外的人,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只好大方道:“这是事关咱们兵部的大事,这事儿自然要您发话,下官没什么话要讲。”
袁峰笑道:“那好,那好。”
袁峰又问道:“小白大人,你们国子监文风蔚然,不会不叫咱们当兵的进你们国子监的大门吧。”
“袁大人说笑了。”
小白大人自然是应允的,那袁峰就心满意足了。走前他笑道:“梅大人,我们兵部是站您这边的,您教我们兵部的人可要用心些。”
“下官身为国子监的先生,但凡学生有所问,下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梅大人大气!”
袁峰带着人甩袖子走了,大殿里没剩下几个人,渔娘也赶紧跟着小白大人出门。
走到宫门口,渔娘实在是累了,就说:“小白大人,下官这就告辞了。”
“慢着。”
渔娘停下脚步:“小白大人有何指教?”
“我名白音,我年纪四十余岁,梅大人称我小白大人可合适?”
渔娘装傻:“哈哈哈,怪我,听诸位老大人这般喊您,就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