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嘉给林奇使了个眼色,匆匆从朗谦远身边溜了过去。
  他走出几步后才发现,那个当红小生alan就站在离朗谦远几步之遥的地方,穿了身丁零当啷的衣服,有点热的初夏天气里还踩着皮靴子。
  也许是刚才被林奇科普过,万嘉看了第一眼就发现,他竟然是化了浓妆来的,戴着很闪的耳钉,看朗谦远的表情充满迷恋,一张小巧的脸就跟着朗谦远的背影转方向。
  “远哥,你不是说喊秘书给我泡茶吗?怎么又让他做报告去了?”
  万嘉听到alan撒着娇问。
  朗谦远的声音有点低,听不真切,但好像解释了些什么,alan很听话地回答了他:“好啊。”
  之后万嘉也没有接到让他泡茶的通知,反倒在半小时后,又被催了一次报告的事。
  他汇报完工作后又接了堆新的琐事,好不容易忙到下班,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加一会儿班再走。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养老院报个道了。
  万嘉起身去茶水间倒了小半杯柠檬茶,准备再犹豫一会儿,从茶水间出来时,迎面碰到了单独从电梯里走出来的alan。
  alan今天鸽了剧组,在翎尚泡了一整天,到现在也还没走,似乎是刚结束了一个合作洽淡,上来找朗谦远的。
  出于好意,万嘉礼貌地提醒他:“朗总在通话,您可以去会客室稍坐。”
  哪知道对方完全不领情,反倒走近他,语气不善地说:“不用你提醒我他在做什么!况且,远哥打电话也不需要我回避。”
  万嘉察觉到alan对他说的话不满,于是立即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说……你昨晚在紫荆港留宿了?”
  万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紫荆港是朗谦远那个高档小区的名字。
  他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对面的小明星明显是误会了一些事,还在自顾自放狠话:“我说呢,远哥身边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我不认识的新秘书……”
  说着,他还不怀好意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万嘉一番。
  “嘁。”
  “我不是……”
  万嘉正想解释,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巴茨拉养老院的管家打来的电话。一股不好的预感徒然爬上心头。
  “喂?”他飞快地接起。
  对方很急切地说:“万先生!你现在忙吗?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怎么了?”
  “你奶奶走丢了,我们找了很久,到处都找不到她!刚在1公里外的马路边找到了她挂着名牌和我们电话的手链……”
  万嘉一听,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奶奶很多年前就得了奥茨海默症,大部分时候性格脾气都跟小孩子似的,和她讲道理完全讲不通,说话不清晰,记忆也很差,不能认路。
  走丢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回还把名牌也弄丢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他还算冷静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茶杯被他随手放在茶水间外的窗台上,alan还想说什么,追着他凑上来,他不耐烦了,不太用力地将人推开,完全没理会地跑进了电梯,一路飞奔出了大楼。
  第4章 干嘛推他?
  养老院比较远,万嘉有一辆二手奥迪车,常年停在公司大楼的停车库里蹭车位,平时为省油不常开,就去奶奶那时派点用场。
  一路从大道驶出城区,拐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岔路,开始降下车速,沿途寻找。
  他的手机连接着养老院负责人的通话,他戴着耳麦,语速很快地和对方沟通:“我现在刚到稍微远一点的新农村那边,你们还没找到这吧?她今天穿了什么?”
  对方说:“紫红色的薄棉袄,黑色毛衣,黑色棉裤,黑色棉鞋。天热她可能会把棉袄甩掉……”
  微信上一直在提示有新消息,还有电话中途切进来,万嘉有点烦躁,没理睬这些。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不太好找,导致每看到一个人影就要几乎停下来辨认,寻找的过程很不顺利。
  越晚,他就越觉得心慌。
  虽然是初夏天气,对老人来说晚上也是很凉的。这附近还有河,万嘉担心……
  对了,河边。
  他的爷爷奶奶那一辈人年轻时常走水路,奶奶偶尔逻辑清楚时,就一直说起在水里摸鱼,遇到爷爷的事。
  万嘉心里不安,立刻打了方向盘朝河边开去。
  那条河离巴茨拉养老院有一段距离,河道很窄,水流很急。奶奶应该是不认识这条无名小河的,但如果一路走到河边了,她多半要过去看看。
  万嘉脑中经过许多假设,好的坏的都有。
  到了河边,奶奶真在那,只是和他所有的假设都不一样。
  河对岸有一群牛,领头的几只趟水来要过河,奶奶正卷着裤管,光脚踩在浅水岸头,威风凌凌地跟牛群拉扯,不让它们通过。
  “……”
  河边的路全是大小石块且泥面松软,不适宜行车,他的二手小破车底盘又低,很快就罢工了,只能弃车跑过去。
  万嘉一路跑一路脱鞋子,边试着喊她:“亲嫲——”
  叫了几遍,对方根本不回应他。
  河岸虽然浅,但河中央还是有点水深的,加上底下河床泥沙淤积,人站在里面脚踩软绵湿滑的泥沙,水急一点可能就会滑倒。
  万嘉心急如焚,拿出往常遇急事时的做法,直接喊了奶奶的名字:“程鸢!”
  这下,年迈的老人有反应了。
  她顿了下,急急地朝身后望,姿势很危险——更遑论还有牛群虎视眈眈。
  万嘉不知道这些牛是谁家的,附近散落着几个村子,还位于不同方位上。他边跑过去,速度也不敢太快,边朝周边村庄位置大喊,询问是谁家的牛。
  这时牛群躁动起来,领头的几只牛离他奶奶很近,脚跺得河水剧烈晃动起来。
  奶奶还扭头在辨认叫她的人,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
  下一秒,万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猛往自己怀里拉了把。老年人没分量,人很轻易就给拉了过来,万嘉牢牢圈住她,自己稳不住重心了,慌忙中右手在岸边撑了一下,一根树杈贯穿了他两指间的皮肉,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感。
  单手抱着人的姿势更危险,他一狠心,咬牙把手掌拔了出来。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流出,淌过手臂和袖子,一路流入了河里。
  河水混杂了铁锈味,很臭也很凉,被牛蹄子踢得飞溅到万嘉面前,糊了一脸。
  脚踩的地方太软,根本使不上力,眼睛也看不清,只能闻到牛的臭味,听到令人不安的喷鼻声。
  他心慌得厉害,腿肚子一直发抖,只能一边不断甩头,把眼睛往肩膀上擦,勉强分辨眼前的方向,一边把奶奶往岸上推。
  牛群总算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一头凶一些的成年公牛朝他身上撞了下,还把臭烘烘、沾湿了泥水的尾巴甩在他脸上,发出“啪”的一声。
  混乱中,仿佛是牛的主人总算闻声出来了,急忙赶着牛回去,又叫了同村一些人来救助万嘉和他奶奶。
  万嘉听到许多人找过来的声音,心里一口气松懈下来,忽然一下脚软,人滑了下去。
  “哎——”
  意识最后一刻,他听到岸上有人惊叫着跑来拉他。
  -
  万嘉醒来的第一时间还睁不开眼,只觉得很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一直有水声。身上除了冷,几处还觉得疼和痒。手上微凉,扯了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在挂水。
  身上出过冷汗,汗津津的,被褥也很潮,可能是发过烧。
  他想自己平时虽然作息不健康,身体却很皮实,只是下了趟河,也不至于发烧吧?
  万嘉又缓了缓才睁眼,见自己睡在一张单人弹簧床上,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有股很熟悉的医院里那种消毒水的气味。
  房间里拉着窗帘,比较昏暗,但能听到外头的人声和鸟鸣声。时间应该不早了。
  又过了好几分钟,万嘉总算彻底清醒,缓慢坐起来。
  窗帘漏着光,外面天已经大亮。他借着一点光线环伺了一圈,猜测应该是在村里卫生院的病房,挂的是消炎药水和葡萄糖,墙上时钟显示9:15,他已经迟到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还在找到奶奶的那地方附近。
  这片新农村是榕城周边新盖的,把原先是农用的土地征用后,让农民全部迁了出来。腾出来的土地一小半造了零星3个村落小区,其余一半是巴茨拉养老院,一半是个养马场。
  规划此地的人期望让这些住进新农村的农民融入城市,但其实,村里头还是要撅了绿化带来种菜,在河道边上放牛羊。
  万嘉晃晃脑袋,想把耳朵里的水声甩开。
  “咦?万先生,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万嘉才迟钝地发现角落里原来还摆了把椅子。养老院的管家周兰兰在这里陪他,刚坐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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