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苏挽烟眸眼微垂,缓缓落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
  夏云裳瞪着眼睛,忐忑之下,还是紧着袖中的拳头,坐在了厅堂的另一边。
  夏志胜见夏云裳安静了下来,这才坐回床榻。
  其实苏挽烟对夏云裳并没有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第一次跟余南卿进宫,夏云裳盛装出席,仪态万千。
  她当时虽心中感叹,但却仅此而已。
  可能当时没有与皇后有所交集,而林贵妃与贤贵妃的所言所行,更令苏挽烟印象深刻。
  在那之后,她就没再与夏云裳见过面,那次夏云裳猎场来见,也被挡在了帐篷外,越矩虽不好,但后来竟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夏云裳对苏挽烟是什么态度,苏挽烟也没有太大感知,或许她并不待见她,但那种感觉实在微乎其微,她给苏挽烟的存在感真是太渺小了。
  十二月寒冬,院中梅花开得正艳。
  不过片刻,雪花簌簌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将军府主院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皇后夏云裳从里面出来,附着白绒的披风,将她精致的面容映衬得仪态万千。
  然而仔细看她的脸色其实并不好,她双手紧在身前,有些失魂落魄的从房中出来。
  守在房外的温氏连忙上前,神情不知是惊是喜:“皇后娘娘……”
  她唤了一声,才发现夏云裳的神情魂不守舍的,忙伸手搀扶。
  夏云裳强撑着精神,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夏将军府。
  苏挽烟则是从暗门走的。
  将军府家大业大,府中不仅设有通往城里的暗门,甚至还有通往城外的地道,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已。
  从将军府出来,苏挽烟乘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离开了城门。
  京郊别院外,山中人烟荒芜,又正逢冬季,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除了苏挽烟的马车,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多时,马车突然缓缓停下,传来一声侍女的声音:“王爷。”
  苏挽烟眉心微动,伸手掀开帘子,只见余南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面前,只见他一身月白锦袍加身,似要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外并灰裘绒毛披风,在他容貌的映衬下,连那衣裳都更华贵三分。
  苏挽烟笑:“你怎么来了?”
  正想下马车,余南卿却先一步钻了进来:“来接烟儿。”
  也不知余南卿在这里等了多久,身上都已经覆了少许积雪,搭上他的手背,又是一片冰凉。
  苏挽烟把手上的汤婆子给他递过去:“握着这个暖暖手。”
  余南卿也不推脱。
  “这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下次别出来等了。”
  “正是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才要出来等着。”不说这山林之地容易迷路,而且山路有积雪,万一马车遇上积雪坍塌,那如何是好?
  他不出来等着不放心。
  要不是如今需要掩人耳目,他定会到京城等着。
  余南卿话落,伸手轻抚过苏挽烟的脸蛋,本意是想探探她有无被冷风吹着,却发现抚上的那刻,他的手比苏挽烟的脸蛋还要冷,便忙把手收了回来。
  苏挽烟哪里知晓他的这些心思,说道:“我按你教我的,跟皇后谈了,不过也如你想的那般,皇后没有立刻答复。”
  “嗯。”余南卿声音淡淡:“无妨,她若不答应,还有别人。”
  没有皇后,还有林贵妃,还有贤贵妃,宫里嫔妃众多,能用得上的不止她一个。
  苏挽烟有些好奇:“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余南卿挑了挑眉:“烟儿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苏挽烟拧着小眉想了想:“我与她接触不多,我也说不准,之前觉得她一国皇后,能稳坐中宫必定是有手段的,但今日见过之后,我又觉得我的想法有偏差。”
  “不妨说说。”
  “最奇怪的是她见到我时的模样,她是皇后,我不过一个王妃,且将军府又是她的地盘,但她的眼里却流露出恐慌。”
  或许是怕被牵连,又或许是意想不到,可是再如何,身为皇后也不应该这么稳不住。
  “所以烟儿觉得?”余南卿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想听苏挽烟说。
  然而苏挽烟瞥了他一眼:“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余南卿勾唇一笑:“烟儿尽管说便是,又传不出去。”
  “就只有我一个人说别人坏话不好。”
  余南卿好笑,苏挽烟何时在意过这个,想了想还是开口:“余南奕夺位之时,夏家鼎力相助,为维持夏家荣耀,夏云裳嫁给余南奕为正妃无可非厚,余南奕登基之后,夏家又将兵权交出,解了余南奕之忧,所以对于夏云裳,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余南奕与夏家都未曾亏待过。”
  所以夏云裳即便身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也没有受太多影响,且一双儿女在宫中平安降生,奠定了大晋根基,便知夏云裳在宫里被保护得很好。
  正因如此,夏云裳可能有心思但不多,更生不起什么阴谋诡计,即便是对长公主不满,也只敢记恨,未曾想过要去对付。
  她全身心依附着余南奕,知道身为皇后要端庄得仪,不得出任何差错,她也一直是这样谨记着。
  却也只限于如此,大事上,她没有做主的能力,元和帝不发话,她便不敢越矩。
  第322章 都是烟儿教得好
  许多事只要元和帝稍稍授意,她便会去做,当然,在面对其他人时,皇后的傲气她也有。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苏挽烟好奇。
  余南卿笑:“是烟儿教得好。”
  “我可没教你这些。”
  余南卿伸手,轻抚起她腰间的配带,揣在指尖把玩着:“烟儿是忘了自己曾经是如何研究余南奕与长公主的吗?”
  为了不被他们抓住错处,熟读大晋律法,研究他们的性格特点,习惯爱好,推断他们的为人处事,从中寻找破绽,这些他都一一记着。
  闻言,苏挽烟左右想了想:“所以你找上皇后,是断定她优柔寡断,遇事不稳,不会把事情抖出去?”
  “嗯,也可以这么说。”
  再加之通过夏老将军想跟元宁侯联姻之事,便知道此时的将军府并不满足于此。
  得了夏老将军的同意,夏云裳不会贸然把他们的事说出去。
  两人坐在马车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此时的另一边,皇宫。
  夏云裳回到宫里,脑袋还是一团乱麻。
  她不住的回想着苏挽烟的话。
  元和帝暗中与东海勾结,欲设计陷害余南卿,围困龙旗军,内患不除,难抵外敌,苏挽烟的意思,是要她在宫中牵制元和帝……
  说得好听是牵制,然而苏挽烟都已经把话挑得那么明白,她再迟钝也知道,这无异于是要与皇上为敌。
  元和帝可是一国之君,他们怎么敢?
  而她身为一国之后,要帮着别人对付天子,夏云裳冷汗连连,根本不敢去想。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元和帝身上的,她虽在宫中过得不如意,可荣华富贵未曾断过,且她还有皇后尊名,贤贵妃再受宠,也是在她之下。
  就在魂不守舍之际,一声传响把夏云裳吓了一大跳:“皇上驾到!”
  若非唇点朱砂,旁人断能看出她此时已唇色煞白。
  在那抹明黄的身影徐徐进来前,她忙上前福礼接驾:“臣妾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
  元和帝刚上完早朝,他背着手越过皇后径直走到罗汉床上坐下。
  皇后跟在他的身后,待宫女上了茶,元和帝才开口:“夏老将军如何?身子可还好?”
  夏云裳稳着气息,堆了一个笑容:“谢皇上关心,父亲身子无碍。”
  “夏老将军身子骨一向不错,此次久卧不起,想来也是上了年纪。”
  夏云裳垂眸附和:“皇上所言极是。”
  元和帝看向她:“原以为你会在将军府用过午膳才回来。”
  他突然眸子微眯:“夏老将军,可有对你说什么?”
  此话一出,夏云裳心脏顿时‘怦’的一声,惊得她背脊一凉。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是发现了什么?
  她要不要将苏挽烟出现在将军府的事告诉皇上?
  不,不行。
  苏挽烟出现在将军府,她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一旦查起来,整个将军府都逃脱不了。
  夏云裳心脏“怦怦”直跳,袖中拳头紧紧蜷着,强压着心中的慌乱说道:“冬日寒凉,许是父亲生病的缘故,多次嘱咐臣妾多添衣,也是怕臣妾在这个季节染了风寒,病中之人总是多感慨些。”
  元和帝闻言点头:“嗯,你父亲说的不无道理。”
  前几日才传夏老将军卧床不起,然而夏云裳才回去半日不到就回来了,这不免让他生疑,而且之前夏家想与远宁侯联姻一事,多少在他心里埋了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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