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啪’的一声。
卧室的灯亮起,随之是温热的大手附上她的眼眶,温和磁嗓提醒。
“缓一缓再睁开眼。”
薛知恩的思虑被截断,眼前的手温热干燥,与这阴冷的家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禁想要亲近,汲取更多……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露出厌恶的眉眼:“别碰我,真恶心。”
“对不起。”他缩回手,道歉的速度格外快。
搞得薛知恩也不好再发作,越过他说:“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齐宿站在卧室门口没动。
“不想跟我上床,就从我的卧室滚出去。”
薛知恩脱外套的手没停。
即便里面还穿着卫衣,齐宿仍偏开俊脸,碎发下的耳垂有些泛粉,话说得磕巴。
“那,那个,知恩,我帮你收拾收拾家里可以吗?”
“哼,我说不行有用吗?”
短短两天的相处,这人她已经看透了,看似温软,好说话。
实则没有一件事未按照他的想法走。
薛知恩动作极其生疏地扯下冲锋衣外套,不顾勒疼的手臂,语气嘲讽。
“你跟入室抢劫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他只入室,不抢劫。
齐宿闷头想。
又静了好一会儿,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他按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慢慢转回头。
“知恩。”
“还干嘛?”薛知恩不耐。
齐宿看着换好睡衣的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修长的手指拉开一点领口,露出热粉的锁骨散气。
“我,我……”
舌头打结几次他才捋顺,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想跟你说,我不觊觎你什么,只是想帮帮你。
你可以不信,就当我烂好人、或是变态吧,只是看着你我就很满足了。”
“如果非要给报酬……”他的敛下长睫,“你送我几张签名照,会比钞票更让我开心。”
齐宿这人,从小就跟人不一样,骨子里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要不也不会离经叛道去学什么艺术,更不会在圈内有现在特立独行的名声。
对他来说。
薛知恩的签名照,那可是千金不换。
见他扭捏期待地提出这种要求,薛知恩耷拉在左侧的手指无意识把睡衣捏出褶皱。
恶心到她开始怀疑自我。
“我到底哪里招你这种人喜欢了?”
她以前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齐宿咧出个大大的微笑。
他迷恋上她的契机,那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对了,”齐宿想起一件格外重要事,“知恩,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不想知道。”
薛知恩拎起换下来衣服声音冰冷。
尽管她不想,但这男人的名字早在他给自己看身份证时就记住了。
记忆力好就是这点不好。
什么垃圾都能印进脑子。
齐宿跟耳背似的,往她身前凑了凑,只有两人的空间,他还特意小声贴到她耳畔说。
“我叫齐宿,齐宿的齐,齐宿的宿。”
似乎生怕她光听记不住,小心牵起她空着的左手,食指在掌心滑动。
“知恩,记住了,是齐宿的齐,齐宿的宿。”
越发滚烫的指尖黏在她的手心,好像要透过皮肤将这两个字写进她脏腑。
薛知恩猛然抽回手,握紧触电般酥麻的掌心,没好脸色道。
“我管你叫什么,‘死变态’就很适合你。”
齐宿没生气,笑容反而更灿烂了,肉眼可见的开心跃然脸上。
“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但你一定记住我的名字好吗?”
他语调携上恳求,“知恩,我知道你记忆力最好了。”
开玩笑。
能在最喜欢、最崇拜、最渴望不可及的人手心写自己的名字,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绝顶好事。
此时此刻,他齐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薛知恩凝视着他傻瓜一样陶醉的模样,下一瞬,将手里的衣服狠狠扔到他脸上。
“死变态!拿着你的东西滚。”
“……”
齐宿拿下捂住脸衣物,紧紧抱在心口,一脸的不敢置信。
“你确定要还给我吗?”
薛知恩皱眉。
什么意思?
齐宿把贴过她身躯的粉卫衣捧在鼻尖猛吸,闷着声,嗓调中满是雀跃。
“还有你的味道哎,这个比钞票好多了,知恩,我会好好珍藏的~”
薛知恩:“……”
第19章 她的荣光不是破烂
“给我!”
薛知恩一把扯了回来,攥着衣服的手都在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多少钱?我买了!”
齐宿执着的眸光从她抓在手里那些衣物流连,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不争气地追问。
“不还给我了吗?”
“……”
薛知恩撞上他黏糊糊期待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滚。”
好嘛。
白高兴一场。
齐宿失望地耷拉下眉眼,像条没得到心爱之物的大狗狗。
明明回家放在哪里他都想好了。
没能把带着薛知恩气息的衣服叼回‘狗窝’的男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卧室,开始勤勤恳恳收拾‘主人家’。
‘唰——’
齐宿拉开客厅的尘封许久的窗帘。
正午阳光一瞬间驱赶所有阴霾,连空气中层层粉尘都照得清楚。
一切试图隐藏在黑暗中消逝的,全无所遁形,被迫停止阴暗腐败。
“咳咳。”
齐宿被灰尘呛地咳嗽几声,回身打量被照亮大半的客厅。
乱七八糟的,各类纸箱、行李包,歪七扭八得摆放在地,其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空酒瓶。
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酒瓶,透过翠绿的瓶身瞥到旁边几个被推倒散落在地的纸箱。
无意间一瞅,本就复杂沉闷的心情更是说不上的酸疼。
那里面是奖牌。
数不清的奖牌。
外面的动静持续了一会儿突然没了,薛知恩也不想去管,好像自己家被拆了也无所谓。
她把那几件从齐宿怀里抢回来的衣服扔脏垃圾一样丢在床尾。
人在床边坐着,过长的墨发遮住她放空无神的眸光。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者她什么也没想。
因为太累了。
思考也变成一种负担。
薛知恩家里什么打扫的工具都没有,他去隔壁拿东西,没几分钟便快步回来,先去看了眼薛知恩的情况,才安心。
这边,齐宿紧张到手心冒汗,戴好手套,跪在地上堪称虔诚地将那洒落在地的奖牌、奖杯轻手轻脚地一件件安置回纸箱。
他不敢用裸手碰。
他的心脏在狂跳。
每一个都是世纪大赛,每一个都是世界冠军,每一个都写着薛知恩的名字。
每一个都镌刻着她的荣耀。
齐宿好似终于有机会瞻仰神迹的信徒。
语言难以形容他的兴奋,他的激动,他浑身血液的沸腾。
薛知恩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眉目温柔的男人捧着她的奖牌爱不释手,像极了……
薛知恩猛地闭了下眼,阻断回想,心像瞬间刺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你想要可以都拿走。”
突如其来的凉薄嗓音一下浇灭了齐宿高频的心跳。
他愣愣抬头,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你刚才说什么?”
大概是安静的那会儿让她情绪稳定了,难得有耐心再重复一遍。
“我说,你想要可以拿走,都拿走。”
“……”
齐宿握着手里那块刚捡起的红绸带奥运金牌,手指从用力到颤抖不过几秒。
连她穿过的衣服都想要来珍藏的变态粉丝,却没因为这句话有半分开心,反之心口钻心得疼。
半跪在地上的齐宿凝望着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漠的女生。
她自始至终都没将视线停在那些奖牌上,哪怕一秒。
似乎,一切与她无关。
齐宿没法去怪她。
她现在能站在那,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信徒怎么去怪罪破碎后自己重组的神像?
她已经尽力了。
她已经很棒了。
“你又在哭什么?”
薛知恩眉心深深蹙起,厌烦不解地看着跪在地上抱着奖牌流泪的男人。
一个大男人,认识不过两三天,就在她面前哭了两次。
齐宿没说话,一边掉着泪珠,一边擦干净金牌沾上的灰尘,好生放回箱子。
他就这样掉着眼泪擦着剩下的奖牌,眼睛被泪蒙住了就拿袖子随意一抹,擦薛知恩的奖牌却用干净的新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