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们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们!”
  陆景耀突然暴喝一声,因为怒意腾腾,眼里血红一片。
  两个婆子惊骇得来不及行礼,撒腿跑了。
  他回芳菲苑去找母亲,虽然这几日母亲没来照顾他,也没来看过他,但他知道母亲疼爱自己,不可能做伤害自己的事。
  可是,丫鬟说,母亲每日都去祠堂罚跪。
  陆景耀跑到祠堂,果然看见母亲跪在昏暗的祠堂里。
  只是,母亲的身躯塌下去,坐在自己的腿脚上面,春意伺候她进食。
  春意眼尖,看见他站在外面,轻声提醒。
  苏采薇立马坐直了,也不再吃东西,眼神示意她先走。
  春意提着食盒走到外边,“耀哥儿,二夫人腰背的伤还很严重,奴婢送来汤药给二夫人服用。”
  陆景耀好似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沉静地看着母亲。
  母亲的后背衣裳渗出血迹,他不知怎么的眼圈就红了。
  突然,苏采薇软绵绵地晕倒。
  他着急地冲过去,抱起她,害怕地叫唤了几声,她才缓缓睁眼。
  “母亲,不跪了,回去好好歇养着。”陆景耀看着母亲这般虚弱,哭得稀里哗啦。
  “母亲没事……母亲做了错事,受罚是应该的……”
  她气若游丝地说着,好似随时会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了。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她都坚持跪祠堂。
  苏采薇无力地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庞,“耀哥儿你要记住,大夫人是你的嫡母……你要听从她的教导……你千万不要去跪求她,我这是自作自受……”
  陆景耀来到春芜苑,看见沈昭宁坐在廊下的贵妃榻上闭目养神,不由分说地跪下。
  “耀哥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紫苏惊诧地拉他起身,但他坚决地推开她的手。
  沈昭宁淡漠地问:“你有事求我?”
  “只要你饶过母亲,让母亲免于责罚,回去养伤,我可以做任何事,你尽管说。”他眼神坚定,像一个瞬间长大的小大人。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童,做错了事,便要承担后果,谁也逃不掉。”她怅惘地望着长空的云卷云舒。
  如若嫁进陆家之初,她头脑清醒,不是一根筋地想要得陆正涵的欢心和宠爱,没有卑微屈膝,没有讨好陆家人,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那时她是陛下亲贬的庶人,跟皇家再无半分关系。
  永远不得进宫,更不能求见皇祖母或是其他宫里人。
  皇室宗亲避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伸出援助之手?
  因此,她能抓住的只有陆正涵,她以为陆家会是她最后的依靠与温暖。
  一步错,步步错。
  好在,她已经醒悟了,不再奢求陆家任何东西。
  陆景耀倔强地抹去泪水,哽咽道:“这件事因我而起,那便由我解决。”
  沈昭宁没说话,好似在等他说,又好似若有所思。
  “我会认真练字,会刻苦读书,只求你饶过母亲。”
  他恭敬地磕头,砰砰地磕着。
  所幸他的额头还缠着白布,到底隔了一层,不至于磕伤了。
  她幽缓道:“你有上进心便是难能可贵,你父亲自会教导你。”
  “不,求母亲教导我练字。”
  陆景耀认真地说着,眼里闪着诚恳的泪光。
  别说沈昭宁,就连紫苏、冬香等人都震惊万分。
  沈昭宁到底没答应他,让他去问陆正涵。
  紫苏心急道:“大夫人,你还要教导耀哥儿练字吗?”
  紫叶也不赞成,“耀哥儿是白眼狼,就算大夫人真心实意地教导他,他也不会心存感激。”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不想错过。”
  沈昭宁望着陆正涵书房的方向,明眸染了几分森冷。
  五年前,母亲被人揭发参与废太子逆案,陆正涵在这件事里有没有做过什么,她必须找到相关的证据。
  第78章 沈昭宁被绑
  陆景耀在府门前等到黄昏,才把父亲盼回来。
  听了儿子的请求,陆正涵惊诧得眼珠快掉了。
  “耀儿,你不是讨厌跟她练字吗?”
  他看见儿子的小脸再无此前的玩世不恭,似是懂事了不少。
  陆景耀说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儿子不愿母亲因为儿子做了错事,受伤了还要罚跪祠堂。”
  只有他出息了,才能保护母亲,才能让母亲在府里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箭双雕的好事,陆正涵自是求之不得,兴冲冲地前往春芜苑。
  沈昭宁正在吃晚膳,听他说了来意,瞬间没了胃口,慢悠悠地起身。
  “陆大人要我教导耀哥儿练字,还要我免去苏采薇跪罚,便宜都被你们占了吗?”
  “你!”陆正涵怒不可遏地握拳。
  转念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她没必要上赶着教导耀哥儿。
  但是,他才不会承认。
  “此前你答应了教导耀哥儿,便要有始有终!”
  他目光如炬,理直气壮的语气好似吃定了她。
  紫苏当面阴阳道:“大夫人不要答应的好,省得过两日大爷又说你有私心。”
  陆正涵怒瞪她一眼,“滚出去!”
  她已经说了要说的,便没再开口。
  沈昭宁的脸庞泛着冷意,“我有两个条件,其一,耀哥儿在你的书房练字,每日我教导他一个时辰。”
  这个条件稀松平常,他不经思考就答应了。
  根本没深入地想她为什么要换地方。
  “其二,苏采薇必须跪祠堂,入夜可以回去歇息。”
  她清冷的眼神透出几分坚定,“我仅让步于此。”
  陆正涵思索再三,瞧着她态度坚决、宁折不弯,唯有勉强同意。
  “你尽心教导耀儿,若耀儿被柳先生看中,进了清正学堂,我便欠你一份人情。”
  沈昭宁姑且听着,不甚在意。
  说不定过两日,他又发癫地大呼小叫。
  他本已离去,却突然折回来,随口问道:“赵倩如是谁?你为什么提起这个名字?”
  “听说赵倩如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二十几年前被老夫人打发出府了。”她淡然地说着。
  “她犯了什么事被逐出府的?”
  陆正涵想起陆湛提起过的赵姨娘,难道赵倩如就是那个赵姨娘?
  沈昭宁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知她伺候过老爷一阵子。”
  他急着去祠堂接薇儿回芳菲苑,没多问,也没心思想沈昭宁和陆湛为什么都提到同一个人,而且是在府里消失了二十几年的丫鬟。
  陆景耀得知母亲还是要跪祠堂,但夜里可以回自己的寝房歇息,便罢了。
  他认真、勤勉地练字,在沈昭宁的指导下突飞猛进。
  七日后,陆正涵看着他的练字帖,欣喜得眉开眼笑。
  他敢断定,柳先生看见耀儿的字,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耀儿多练几日。
  ……
  门房送来兰亭雅集的邀请帖。
  紫苏把邀请帖收起来,“二小姐也收到了邀请帖,大夫人不想去就当作不知道。”
  沈昭宁不想去人多的场合,但见紫苏、冬香和紫叶一脸的兴奋,便改了主意。
  就当作带她们出去玩玩吧。
  紫苏给她们说兰亭雅集的由来,大约五十年前,兰陵王妃素有才名,偶有文章、诗作流传于世,不少官家闺秀、富家千金争相登门拜访,她便在阳澄湖畔的兰亭举办雅集,以诗文会友,切磋交流。
  兰陵王妃过世后,兰亭雅集这活动却保留了下来,不定期举办。
  每年牵头举办的人都不一样,但皆是勋贵豪族家的贵夫人。
  如今的雅集不再是诗词唱和、作诗赋文,而是洛阳城贵夫人和闺秀品茗赏花,探讨衣裳妆容首饰,挑选儿媳的最佳名头。
  在兰亭雅集亮相的每个姑娘,无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大夫人很少出府,主办人为什么给大夫人下帖子?”冬香好奇地问。
  “想必是有人想看大夫人被人诋毁谩骂,想看陆家姑嫂大战。”紫叶冷笑。
  紫苏示意她们小声点,不要让大夫人听见。
  一个时辰后,紫苏从外头回来,跟沈昭宁汇报。
  “小鱼儿说,陆清雪拿着邀请帖亢奋地去祠堂找二夫人,二人嘀咕了半个时辰。”
  “二夫人定是教唆二小姐在兰亭雅集如何害你。”
  沈昭宁冷幽幽地凝眉,心思根本不在兰亭雅集上面,而是飘到了陆正涵的书房。
  这几日,她趁教导耀哥儿的空隙,翻看了书房里所有的书册、摆件、暗格、屉子等等,但没找到跟母亲牵涉废太子逆案有关的证据。
  也是,这么重要的证物,他怎么会随便地放在书房让她找到?
  不过,耀哥儿还要在书房练字,她还有几日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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