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老大,当年我有三个陪嫁丫鬟,她是其中一个。”陆老夫人冷静了些,决定先发制人,“陈青萍做事勤勉,但心术不正,小偷小摸虽不是大错,但也不能姑息养奸,我便把她许配给我娘家管家的远亲许屠夫。”
  “当真如此吗?”陆正涵眸色沉鸷,显然不是完全相信。
  “大爷,老夫人把奴婢送到许屠夫家里,还吩咐许屠夫看管奴婢,不许奴婢逃离,是因为奴婢知道了她的秘密。”陈青萍急急道,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怨怒瞬间如烟火爆发,“大爷您的生母不是老夫人!”
  “贱婢,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记恨我!”老夫人疾言厉色地下令,“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当即,两个婆子面无表情地过来抓人。
  陈青萍害怕地跑到陆正涵面前,跪下哭道:“大爷,您的生母赵姨娘跟奴婢同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她怀胎九月生下您,却被老夫人夺了孩子,最后惨遭杀害。”
  陆正涵的眉宇拧成一座小山,看向陆老夫人的眼色寒凛了几分。
  紫叶拦住那两个婆子,凶狠地按着手骨,逼退了她们。
  “涵儿,这贱婢为了报复我,胡编乱造骗你,离间我们的母子情,你千万不能相信她!”陆老夫人伤心委屈地哭起来,“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岂能有假?”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沈昭宁对陈青萍道,“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来。”
  陆正涵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头交织着诸般情绪。
  若他的生母另有其人,那么他不是陆家的嫡子吗?
  陈青萍缓缓道来:“大爷,您的生母赵倩如有几分姿色,心气儿高,隔三岔五地往街上跑,天天做着嫁给小吏当主母的白日梦。”
  “老夫人把她责罚了一顿狠的,她不愿一辈子当牛做马的被人奴役,不顾老夫人的警告,结交参加科考的举人。”
  “老夫人得知后动怒,要把她卖给牙婆。赵倩如唯有低头认错,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却暗中使计勾引老爷,把老爷迷得神魂颠倒。”
  “老爷执意把赵倩如抬为贵妾,老夫人不同意,跟老爷争吵了几次。过了四个多月,赵倩如显怀了,担心老夫人知道后对她下毒手,跟老爷提出去乡下庄子静养待产。”
  “那时老夫人还没怀上陆家的子嗣吗?”沈昭宁忽然问道。
  “老夫人嫁到陆家两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陈青萍接着道,“后来,老夫人找了厉害的妇科圣手调理身子五六年,才有所好转。”
  陆正涵目光如炬地盯着陆老夫人,她不敢看他,却哭成泪人,靠在周嬷嬷身上。
  他阴寒地问:“她如何害死赵姨娘的?”
  陈青萍道:“赵姨娘怀胎九个月时,一日,一只大黄狗突然闯进院子,她受了惊吓,当夜便胎动了。庄子上的人立即去陆府报知老爷,但老爷恰好跟友人去了外地。”
  “然后呢?”陆正涵冷沉地眯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当夜,老夫人赶到乡下庄子,赵姨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诞下大爷您。老夫人强横地抱走婴孩,赵姨娘产后虚弱,但依然追到了外面,想把儿子讨回来。”
  “老夫人如何害了赵姨娘?”沈昭宁清冷的声音透出几分悲凉。
  “老夫人抱着婴孩,周园,也就是周嬷嬷,使力掰开赵姨娘的手,并且推开她。”陈青萍沙哑道,“赵姨娘不仅虚弱,还流着血,哪里经得住这一推?当即,她倒在地上,血崩而亡。”
  “老夫人处理了赵姨娘的遗体吗?”
  “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接着,老夫人处置了庄子上所有知晓此事的仆人。”陈青萍冷笑连连,“那夜,奴婢没跟去,不知此事。也是巧了,两三年后,庄子上的一个婆子被毒哑了,她的儿子要为她讨公道,来陆府找老爷。”
  老夫人得到消息,立即派人打断那年轻小伙的腿,把他赶出洛阳。
  陈青萍同情那小伙,偷偷出城寻他,给他吃食和盘缠,叮嘱他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那小伙感念她的恩情,把母亲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陈青萍这才意外得知赵姨娘亲子被夺、还被害死的惨事。
  “大爷,若奴婢有半句虚言,教奴婢肠穿肚烂而死,下辈子为奴为娼。”她指天立誓,刚烈决绝的模样让人动容。
  “老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沈昭宁好整以暇地问。
  但也不可否认,老妖婆栽培陆正涵是真心的。
  毕竟,她要靠他的官位、圣眷和锦绣前途享受荣华富贵。
  陆正涵面寒如铁,,凌厉的目光落在陆老夫人面上,如刀似剑。
  陆老夫人泪水涟涟,哭得快厥过去了,“涵儿,我真的是你亲生母亲……那贱婢跟那贱人沆瀣一气,编了这么个故事离间我们母子俩的感情……”
  “大爷,奴婢说一句公道话。若老夫人不是您的生母,又怎么会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您长大?又怎么会把您栽培成才?”
  周嬷嬷替老夫人觉得委屈,“大爷您心里清楚,老夫人对二小姐和三爷,都比不上对你好。”
  第109章 最好不要激怒我
  “老夫人生不出儿子,担心赵姨娘母凭子贵,只能抢了她的儿子来养,再跟老爷保证会视他为己出,如此便能得到老爷的欢心和敬重。”
  陈青萍冷哼,“赵姨娘已死,老爷根本不会知道真相。”
  陆老夫人嚎啕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老天爷啊,你怎么能这么作弄我啊?我亲生的儿子竟然怀疑我,你是要我含冤而死吗?”
  陆正涵的脸庞笼罩着阴郁的霾色,冷酷地问陈青萍:“你可有物证?”
  “时隔二十多年,奴婢又是被打晕了送走的,怎么可能留有物证?”陈青萍眼睛一亮,“奴婢身上的旧伤就是证据。若老夫人不是忌惮奴婢,为什么把奴婢送到许屠夫家里,为什么要用铁链锁住奴婢的双脚?”
  “陈青萍的确没有证据,正因为如此,老夫人才会肆无忌惮地否认当年的事。”
  沈昭宁似笑非笑地挑眉,“陆大人,你比陆清雪年长十岁,换言之,老夫人调理身子多年,这才生下龙凤胎。”
  陆正涵一步步走到陆老夫人面前,眼里充斥着猩红的血丝,交织着震惊、悲愤、怨怒……
  “陈青萍说的是不是真的?”
  “涵儿,你都不肯叫我母亲了吗?”陆老夫人悲伤地啜泣,捶胸顿足地哭喊,“若我无法证明你是我亲生的,你是不是要杀了我,替母报仇?”
  “是不是真的?”他陡然怒吼,泪水从泛红的眼圈流下来。
  “若我说她们瞎编乱造,你相信吗?”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满是哀伤,“那贱人找来陈青萍这个贱婢,合谋编造我杀母夺子,就是要离间我们母子的感情呐。”
  陆正涵沉沉地凝视她,眼眶撑到了最大,流淌着鲜红的血水。
  沈昭宁见他迟迟没回答,勾起一抹冷笑。
  无论他信不信,母慈子孝已经分崩离析,他的心里已经种下一根尖锐的长刺。
  须臾,他冷厉道:“此事我自会查清,送老夫人回风和苑。”
  老夫人这三个字,重重地砸在陆老夫人的头上。
  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她的身躯摇晃起来。
  若非周嬷嬷及时地扶住她,她就摔扑在地上。
  沈昭宁的脸庞布满了清霜般的冷笑,“陆大人非要护着老夫人,我会报官。”
  陆正涵烦乱又躁怒,咬着后槽牙道:“沈昭宁,我查清后自会给你交代!”
  “事实已经清楚明白,还要查什么?”
  她森冷的明眸迫出一丝凛色,心底的怒意翻腾不息,“我知道了老夫人二十多年前夺子杀母的秘密,她当然要杀我灭口,好维持你们的母慈子孝。”
  紫苏愤愤然,“大夫人差点溺毙阳澄湖,大爷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想揭过此事吗?”
  “我说过了,我会查清楚!”
  陆正涵一字字郑重地说着,眉宇间缭绕着狠戾的气息。
  沈昭宁眼里的威胁明明白白地展露出来,“陆大人最好不要激怒我。”
  他深沉的瞳眸猛地收缩,愠怒地盯着她。
  周嬷嬷和其他婆子搀着陆老夫人,正要离去,却见陆湛带着一个婆子进来。
  张婆子!
  陆老夫人和周嬷嬷对视一眼,眼里闪过一抹慌色。
  张婆子不是已经离开洛阳了吗?
  怎么会被二房小子逮到?
  陆湛拽着张婆子来到陆正涵面前,拱手一礼。
  “大爷,我在街上看见张婆子鬼鬼祟祟,带着不少东西出城,觉得事情有异,便把她逮回来。”
  陆湛温和的眼风从容地扫向沈昭宁,纯净如春水。
  沈昭宁心里诧异,他说的这般巧合,只怕没这么简单。
  其实,她怀疑过张婆子,毕竟她跟着陆清雪去了兰亭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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