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在寒成车上,让刘叔直接过去吧。”
段寒成眼神没动,突然来了句,“那边堵车了。”
周嘉也捂住了话筒,“你怎么知道?”
“路况电台,你没听吗?”他一板一眼,正经的像是真的一样,“正好顺路,我可以接一下她。”
这口吻像是施舍一样,周嘉也刚要拒绝,小易已经提了速。—
背着小提琴,元霜站在路旁等待,路灯竖在身旁,光影落在身上,却照不亮她灰暗的灵魂,她低着头,看着自已的影子,很单薄的一片,像纸一样。
车子开近了,她的影子落进了眼里,段寒成撇了撇眸,当作没看见。
可只是一眼而已。
死寂的心脏又复苏了些。
元霜并没在意这车不是周家的,她习惯低头垂眼,跟人对话时也是一样,弯腰要坐进车里时,才发现气味不对,氛围也不对。
一抬眼,与段寒成深邃漆黑的眼瞳撞在一起。
他进攻
她后退。
眨眼间,谁都没动。
是副驾驶的易凝侧过身,像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跟段寒成的关系似的,“方小姐,怎么不上车?”
元霜握着门把手的掌心瞬间冰凉,幽幽看了周嘉也一眼,让他心慌不已,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元霜却弯腰坐进了车里,坐在段寒成身边,衣摆压在他的手背上。
凉凉的,却很软。
让他想紧紧握住。
第145章
车门被“砰”的一声摔上,震耳欲聋,仿佛夹杂着被欺骗者无声的怒火。
元霜靠着门坐,侧着身子,有意与身旁的有妇之夫保持社交距离,可段寒成却没这么想,哪怕侧前方就是他契约上的妻子,他身高腿长,这款车型后排足以容纳三个人坐。
可段寒成不够。
他的腿委屈地收着,身子有意无意地侧着,侧向元霜的方向。
车中暗流涌动,各有各的心思。
易凝试图从车镜中捕捉到段寒成别样的情绪,可是没有,他面色如一块冰,是冷的、凝固的,方元霜到了,也没有融化的痕迹。
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她的大度温柔一部分是装出来的,跟段寒成是契约不假,方元霜是个大威胁也不假。
好在他们之间有过那样坎坷的过往,想要重修旧好,除非方元霜忘却曾经。
可她忘不掉。
看似一片祥和的车厢里,段寒成握住了元霜的手,很紧,紧得像是报复,像是在告诉她,只要他用点雕虫小技,她就跑不了。
她是他掌心里蹦不出去的虫子,捏死很容易,可他还舍不得。
“方小姐。”
前排的易凝突然出声,“听说你是拉小提琴的?”
手坏了,现在完整奏完一首曲子不出错都很难,方元霜无法坦然承认,“不是,很快就不碰了。”
“为什么?”
周嘉也看过去,“练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碰了,你不是喜欢吗?”
被他的目光裹挟着,方元霜试图将手抽出来,段寒成却压得更紧,那股力中好像有语言,他在问:“为什么不去看我,为什么要跟盛初远走那么近,又为什么坐在我身边?”
无声的、问不出口的话,都在这股力和动作里了。
元霜不会回答他。
她停止挣扎,口吻平静,“手上没了力气,练不了琴了。”
“怎么会,还是很好的。”
周嘉也可没这么夸过人,小时候元霜骄傲昂着莹白的下巴,黝黑的眼珠子问周嘉也,“哥哥,你听我这首曲子好不好,老师说我是第一呢。”
那时候周嘉也只会敷衍人,“你老师是骗你的,你跟向笛可差得远了,再接再厉。”
每每这种时候,元霜的信心总会受挫。
这么多年过去,他知道安慰人夸人了,元霜却没有那么开心了,“我知道,我不怎么好的,没有向笛姐好。”
一提起向笛。
段寒成的手好像松了些,就连周嘉也面色也僵了僵,不再吭声。
“向笛是谁?”易凝这是第一次不识趣,只当是闲聊,却对上段寒成僵冷的眸,立刻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那真是可惜,本来想要听方小姐亲自演奏一首呢。”—
到了周家,方元霜第一个下了车,她快步走在前,呼吸差点上不来,胃里翻腾着,甚至差点干呕。
周嘉也忙追了上来,从后叫着元霜的名字。
“方元霜!”
元霜不停,埋头往前走,胳膊突然被拽了一把,疼得她紧紧咬住了牙,周嘉也忙挪开手,“我忘了,拽了一下而已,没事吧……”
“你够了吗?”
元霜忍无可忍,眼眶里满是热泪,鼻音很重,想要大声一点,声音却是嘶哑的,歇斯底里的样子都脆弱得很,“一次两次卖我,把我卖给段寒成,他结了婚你知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样,给他当小三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
元霜气。
周嘉也更气,气段寒成这个混蛋,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被段寒成给设计了,“我把你卖给他有什么好处,我没那么没人性!”
“人性你有吗?”元霜含着泪却在笑,“我在普尔曼的事,不就是你卖给段寒成的吗?你真当我不知道,我就算不是你妹妹了,可我起码还是人,你是人吗?”
第146章
风划过耳边,春末了,就要入夏了。
风却是冷的。
周嘉也怔了怔,面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哪有在女人面前这么丢过脸,这全拜段寒成所赐,“谁告诉你的,段寒成?”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卖了我是真的。”
她那一双眼睛通红,泛着红血色,水光飘在里面,可就是不落泪,元霜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刚才那一车人,包括小易在内都知道她跟段寒成的关系,可没有一个人拆穿。
全都在看她的笑话,全都在看她要如何应对。
她就是他们这些人眼里小丑。
“我都这个样子了,手残疾了,听不到了,就差这一条命了,你们还不够痛快吗?”元霜嗓子像是破了,像是有血,她吞咽了下,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从向笛姐坠楼的地方跳下去吗?那我马上就去,绝不活着碍你们的眼。”
她怎么会这样想?
周嘉也呼吸凝滞,心痛难耐,“元霜,我没那么想过。”
“没有吗?”
方元霜逐渐平静了下来,上颚都开始泛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改了态度,或许是因为我有其他利用价值了,但我知道,一开始每天都咒骂我去死的人是你,你觉得现在说两句好话,买点礼物送我,曾经那些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她说得对。
周嘉也是除段寒成之外伤害她最深的人,用拳头打过她,咒她早死,言语与暴力的羞辱历历在目,她的伤还没好,他却以为都已经翻篇了。
多天真?
他比元霜还天真。
元霜走了,周嘉也站在风里,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道里都在疼,就算他道了歉,被伤害的人也不是一定要接受。
这点他早该知道的。—
包间中热闹喧哗,段寒成婚后很少到这种地方来了,为元霜的事伤心了好些天,又要跟易凝做样子,难得有空来这儿。
坐下喝了两口酒,酒精没让他心情更好,坐了没一会儿起身就走了。
周嘉也来时,他刚走。
车子缓慢行驶在小路上,车灯为前方的女人照着明,知道有人在跟着,方元霜猜得到是谁,不打算理会,段寒成的车子越跟越近,光刺在背后,很炙热,烧着皮肤。
步子突然顿住。
元霜回头时,段寒成踩住了刹车,隔着一面挡风玻璃,目光在灼眼的光里相遇。
“下车。”
这次是元霜主动开口。
上次在车里遇到后,段寒成一有空就这么跟着她,不下车,不吭声,开车看着她安全回家就离开,让人摸不透究竟想干什么。
段寒成不动,元霜重复了一遍,“下车。”
不再僵持着。
段寒成下了车,身影被车灯描绘得有些模糊,站在元霜面前的瞬间,脸上挨了一巴掌,“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
摸了摸脸颊。
这是第几次被打了,数都数不清了。
“我走我的路,你平白无故打我,是不是有点无理了?”
他还强词夺理。
方元霜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一句废话懒得说,转身就要走,手被拉住,段寒成发丝被风吹乱了,“最近怎么不跟盛初远在一起了?他不要你了?我早说了,他不可靠。”
元霜面沉如水,“他不可靠,你可靠吗?”
“起码比他可靠。”
“好啊。”元霜开口就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问法,“那我让你现在离婚娶我,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