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苏绿筠赶忙起身相送,总算能送走这尊佛,她当然积极。
出了钟粹宫,魏嬿婉又在巷子里略躲了片刻,正好与匆匆前来的贞淑撞了个正着。
贞淑本来低头疾行,突然从巷子里拐出来这么明晃晃的一队人,心虚慌乱,下意识低头转身想要改道。
可是魏嬿婉就是专等她的,怎么可能被混过去,当即喝道:“站住!”
王蟾快步跑上去,一把揪住了贞淑的后领子,将她拉到了魏嬿婉面前。
贞淑一看是魏嬿婉,习惯性地便是鄙夷。
魏嬿婉从前不过是启祥宫最低贱的宫女,她这个掌事姑姑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如今怎会允许她对自己作威作福。
她也不行礼,横竖这宫里尊卑本来就乱得很。
“原来是樱儿,半年不见,你现在荣华富贵,已经忘了自己奴婢的身份了吧?”贞淑出言讥讽道,“奴婢提醒魏贵人别忘了自己的出身,再怎么狐媚惑主,也抹不去低贱的出身。”
贞淑与丽心不同,她本不是刻薄多嘴的性格,甚至可以算得上谨言慎行。
但是,人是有思维惯性的,不狠狠地挨一巴掌,霸凌者的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暴行有多可恶。
这些话金玉妍常说,贞淑便将这些话语习以为常,此时自然脱口而出。
“不劳姑姑提醒,嘉妃娘娘这五年的恩情,我时时感念,一刻不忘。”魏嬿婉道,“不过你说得对,出身对一个人的影响真是太重。比如,贞淑姑姑都来天朝多久了,还是一身蕞尔小国的蛮荒之气,王蟾,教教她天朝的规矩。”
王蟾领命,一脚踹上了贞淑的膝盖,让她跪倒在地:“贞淑姑姑,在天朝,奴才见了主子是要行礼的。”
“你!”贞淑正要发作,可是抬头看到魏嬿婉身上的锦绣华服不染纤尘,头上的珠翠首饰光彩夺目,忽然意识二人的身份早已天悬地隔。
衣着,最直观地昭显着阶级。
尽管琅嬅主张节俭,但是在衣冠形制的范围内,主子们就算穿得在朴素,与奴婢们依旧是天壤之别。
魏嬿婉过去在四执库时就对贵人们的华服心向往之,如今她穿上了,而且穿得很好。
她只要穿着这身衣裳站在那里,就足以压制贞淑了。
贞淑不明白,魏嬿婉明明那么自卑懦弱,曲意逢迎。
上一刻,她还能居高临下地鄙夷这个不安分的奴婢。
但下一秒钟,魏嬿婉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爬到了她遥不可及的高处,高到她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庞,只能看到耀眼刺目的华服。
不过,贞淑虽然不能理解魏嬿婉那颗不安分的心,却能明白当下的形势。
嘉妃不在,没人给她撑腰,只要魏嬿婉不自生怯懦,贞淑根本没有和她硬碰硬的资格。
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宜节外生枝。
第24章 番邦贡女
霸凌者的习惯性思维被魏嬿婉一脚踹了个清醒,贞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别别扭扭地磕头道:“奴婢给魏贵人请安。”
春婵道:“你刚才对我们主儿言语犯上的事,请过安就完了吗?”
贞淑咬了咬牙:“奴婢失言,还请贵人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魏嬿婉笑道:“我么,出身低贱,自是小人行径,不知道什么叫宽宏大量。不过你既然认错了,本宫也不跟你计较,掌嘴二十,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跪两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又是傍晚,两个时辰跪下来还不成了冰雕了!
嘉妃交给她的差事可怎么办。
贞淑终于慌了:“贵人,奴婢是猪油蒙了心,贵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宫门口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永和宫中的白蕊姬。
“嬿婉?”白蕊姬走出宫来,“你在我宫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魏嬿婉道:“蕊姐姐,我在钟粹宫坐了坐,本来要去找你的,结果多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晚了打算回去,结果正好在你宫门口碰上了这个奴婢。”
“这不是嘉妃娘娘宫里的贞淑吗。”白蕊姬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贞淑回答,魏嬿婉抢先道:“不知道,可能是来找蕊姐姐的吧?不过这天都要黑了,嘉妃与姐姐素无深交,她派贞淑找你做什么?我刚才看她神色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在弄什么阴谋诡计?”
魏嬿婉这一番话说得贞淑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的阴谋要被对方看穿,哪里还敢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忙道:“不是的,奴婢不是来找玫嫔娘娘的,是主儿派奴婢派奴婢”
贞淑半天找不到理由,春婵出言讥讽道:“难道是嘉妃娘娘派你专程来冒犯我们主儿的?”
春婵将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白蕊姬,白蕊姬一听就冒了火。
当年金玉妍对魏嬿婉的虐待从不避人,白蕊姬也是亲眼见过的,当时就觉得过分。
后来与魏嬿婉深交,知道了更多细节。
把活生生的人当香炉、当烛台使唤,对牲畜也没有这么狠的!
白蕊姬从不委屈自己的伶牙俐齿,当场出言讥讽道:“你一个番邦贡女,会动的物件儿罢了,不过如今摆在紫禁城里,就以为自己也高贵了?天朝最下等的奴才也比你强些!竟敢如此犯上,谁给你的胆子!”
白蕊姬说话,侮辱性和攻击性全都拉满,表面上是在说贞淑,其实指桑骂槐,句句奔着金玉妍。
魏嬿婉怕给她气着,笑道:“姐姐息怒,我已经罚了。”
“你罚的太轻了。”白蕊姬气鼓鼓的,像一只圆圆的山雀,“要是我,非要狠狠抽她一顿鞭子才算!”
“得了得了,我送姐姐回宫。”魏嬿婉拉着白蕊姬的手往宫里走,“一个奴婢,也值得动这么大肝火?”
临近门前,魏嬿婉又回身环视了在场的其他宫女太监一圈道:“贞淑是我罚的,谁敢去给启祥宫报信,让我知道了,那贞淑欠下多少处罚,报信者十倍补上!”
贞淑本就是一个人悄悄出来的,无人同行。
这些日子,魏嬿婉在宫女太监中又颇有威望。
经她一令,竟然真的无一人敢去启祥宫中报信。
第25章 有个奴才样
深夜,当快要冻僵的贞淑一瘸一拐地回到启祥宫时,一无所知的金玉妍早翘首以盼多时了。
“怎么样,玫嫔肯做吗?”金玉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这么冷?离炭盆近一点,暖暖身子。”
贞淑忍着泪,将今日在白蕊姬宫门口的事说了一遍:“主儿,是奴婢没用,没能私下见到玫嫔。”
闻言,金玉妍咬牙切齿,恨声道:“魏嬿婉,这个贱婢!敢坏本宫好事,本宫饶不了她!还有白蕊姬,都是一窝下贱货色!本宫迟早撕烂她的嘴!”
贞淑道:“主儿,魏嬿婉不过一个奴婢,收拾她轻而易举。皇后可不一样,错过了这一次天赐良机,再想要重创中宫可就难了。如今玫嫔这条线被截,估计是不能再用了。”
金玉妍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本宫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你引起了魏嬿婉的疑心,还在白蕊姬宫门口待了那么久,现在满宫上下都知道本宫派你去过永和宫。”
她略沉思了片刻,越想越气:“该死的魏嬿婉!白蕊姬这枚棋子算是废了,继续用她只会引火自焚。我们要另寻他法了。魏嬿婉!本宫迟早杀了你!”
此时,在永寿宫中的魏嬿婉还不知道,她一波平a给自己拉满了大招的仇恨值。
当然,她知道也不会在意。
近来如懿复位,皇帝多数时间宿在翊坤宫,魏嬿婉终于能歇歇。
进忠下值,马不停蹄地来到永寿宫时,魏嬿婉正独自在灯下临帖。
她已卸了妆,褪去华饰,只在耳上戴了两颗小小的珍珠,珍珠光泽莹润,衬得她皮肤如瓷如玉。
那耳垂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触感该是如何柔软丰盈。
进忠觉得心痒,便伸手捏了上去。
魏嬿婉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突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捏她的耳垂。
她惊觉回头,见是进忠,下一眼忙往门口方向看去。
见到房门紧闭,春婵的影子投在窗棂上,这才放心。
“你吓死我了!”魏嬿婉道。
进忠捻着那绿豆大小的珍珠,珠子轻碾耳垂,这一小块的皮肤逐渐红了起来。
魏嬿婉被他闹得没办法,终于搁下笔娇嗔道:“有个奴才样儿!”
进忠终于松了手,附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奴才给主儿请安。”
声音低沉婉转,热气拂过魏嬿婉被揉得涨红敏感的耳垂,有些微微的痒。
“妖精。”魏嬿婉一把推开他的脸,低声骂道,“他们都骂我是狐媚子,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狐狸精呢。”
进忠低低笑了笑道:“谁敢对主儿放此厥词,奴才去拔了它的舌头。”
魏嬿婉听他如此轻松地说出这般血腥的话,有些担忧地轻抚他的眉眼道:“毒辣太过,反伤天和,虽然成事需要狠心,可你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往牛角尖里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