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祭铃轻响,巫史退离,众人停声,目光纷纷落在剑场。
齐锌快步逼近,完全不带半分犹豫,剑锋凌厉,很显然来势汹汹。
张琬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劲明显的剑气,脚下动作尽可能**,掌心挥剑应付袭来的剑招。
铮铮声如金石碰撞一般清脆回响课室,越炘心间暗叹糟糕,这位齐小王女来真的啊。
不远处的齐颖目光亦落向近来频频异常的小妹纤细身影,眉眼神色有些复杂。
此时屋院廊道之内,巫史身影匆匆行过,脚下不停,踏步进堂屋,视线投落。
只见堂内的太阴圣女,玉身端坐,正在调试抚琴,姿态清丽绝尘,气质非凡。
什么事让你如此疾步,竟忘记规矩?太阴圣女话语清浅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纤长指腹轻拨弄琴弦,侧耳间听着琴音调弦,美目低垂,温雅大方。
圣女恕罪,方才属下得知小王女今日第一局对战的是王女齐锌,故特来禀报。巫史心惊的止步,眼露不安的出声。
语落,琴声戛然而止,太阴圣女并未立即言语,蛾眉却已微蹙,不复先前平和。
巫史一时惶恐心惊,连忙跪地俯首道:属下失职,按理本不该是那位齐小王女。
王女齐锌,目前无败手,出招狠断,很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恐怕是居心不良。
正因多年的经验判断,方才使得巫史如此急切不安,一时失了规矩。
秦婵并未去看巫史,而是缓缓收回搭在琴弦止音的素手,清润嗓音带着些许泠然,淡淡道:想来除了太阳圣女燕曦,旁人自是不会忤逆行事。
从去年陛下命诸侯王女和皇女入祭庙修习,两位圣女便是钦点的主持掌权者。
如今的比试名签能在秦婵的巫史不知情之下安排,除了燕曦,再无旁人有如此能耐。
语落,巫史不敢大意,细心聆听太阴圣女的吩咐。
你去铃室取出最上层匣中之物。
是。
巫史不明所以的应声,暗想铃室里存放着各样制作精美的祭铃,铃的形态大小不一,发出的音律自是截然不同。
当然铃室的祭铃并不是寻常祭乐之用,反而多为召唤蛊物的器具,因而巫史才更是摸不着头脑。
那位小王女突遇强敌比试,太阴圣女怎么反倒取蛊器呢。
巫史不敢耽搁,踏步出堂屋,行进廊道,才发觉屋院之外的白日,隐隐蒙上灰色纱雾,明明还是早间时辰,却已经不甚明亮。
真是不太好的征兆啊。
祭庙内铮铮声响不停,剑室内的剑锋反射寒光掠动,衣袍数处划破,其中甚至有处直逼张琬身前,可见险境。
张琬鼻间呼吸不稳,脚下步法亦不如初时稳健,心口翻涌着后怕的热血,难以平复。
越炘也是看的心惊肉跳,这时候书呆子怎么还不赶紧认输,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见血,更有断臂丧命的可能。
平日里书呆子很听劝的啊,她这会莫不是打得上头了?
齐锌眼露得意的步步逼近,视线落在明显气力不足的张琬面上,长剑戏谑而惊险刺向她,并不打算让她有机会弃剑投降,而是决意逼她摔落下台丢失脸面!
此时观赛的张亲王亦察觉到小女的不敌,面色严肃,身形紧绷。
反观太阳圣女燕曦正散漫的垂着眼,细细观赏涂满嫣红花汁的长甲,更衬托美艳瑰丽,心间却暗叹可惜,这种好时候难道就没人去通知秦婵来看戏么。
又或者说,秦婵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她这位联姻关系的亲王之女胜败如何?
正当燕曦觉得无趣时,忽地突兀铮地一*声尖锐响起,剑术场上一直咄咄逼人的齐锌,忽然间倒退数步,竟有不敌之势。
周遭惊诧之声不断,就连齐锌亦免不了眼露讶然,视线看向一改先前温吞软弱的张琬,只见她那双眼睛黑若深渊,竟不复半点光亮,恍若两人!
然而,还不待齐锌反应,张琬已然再度挥剑而近,剑锋交触时,光亮闪烁,引有火星灼烧气味,危险一瞬即逝。
齐锌掌心奋力抵住剑招,宽袖之间的手臂血肉膨胀,筋脉更是明显暴起,连同颈侧额旁经络亦是不同寻常的清晰浮现,咬牙咧齿低声道:张琬,我不会输给你!
这次赏赐爵位的机会很是难得,齐锌不可能放弃。
语落,齐锌脚下猛地一借力,随即趁势而动,剑锋险峻反击,艰难争取到几分上风。
此时的越炘看着书呆子从容不迫的身法以及陌生的剑招,暗想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书呆子嘛?
越炘不信一个人能有两套完全不同的剑招身法,而且更诡异的是书呆子此时整个人气势截然不同。
冷冽而锋利,令人望而却步,这分明有些像那位太阴圣女的影子!
而越炘的一晃神间,血腥气味却已经骤然弥漫,顿时周遭所有人都惊的屏住呼吸,万万不敢相信眼前景象。
那柄散发着银白流光的华美剑身,此时染上斑斑点点的红艳鲜血,犹如雪中腊梅,美的触目惊心,却更令人心生畏惧。
齐锌整个人踉跄倒在地面,衣裳浸染鲜血,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那木着脸毫无情绪的张琬!
万籁俱静时,朦胧微弱铃铛声,清灵响起,好似涟漪般落进张琬耳间。
那双仿佛被黑雾笼罩般的圆眸,突然恢复清明,视线落在惨败重伤的齐锌,满是错愕!
王女张琬胜!巫史声音响彻耳旁时,张琬呆若木鸡的看着被抬离的齐锌,心想刚才发生什么?!
整间课室内一片喧哗,张琬茫然的被巫史引导下台,耳间听着恭贺之词,视线远远的看见母亲。
此时母亲很显然并不便于闲聊,但是张琬能够清晰看到母亲眼眸的关切和赞誉,不禁面热的颔首回敬。
真奇怪,刚才自己都以为会被齐锌惨烈的打下台,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赢了呢?
越炘踏步上前热情的拍了下书呆子肩侧,满面赞叹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
张琬吃疼的倒吸了口冷气,可怜的出声:疼、轻点吧。
你这是怎么了?
唉,我也不知道,总感觉自己好像刚才被人围殴一顿,现在浑身难受,实在难受。
越炘狐疑的看着书呆子步履艰辛的脆弱模样,心想她刚才分明是殴打人的那位才对啊。
剑室内众人都在热议不断,无人觉察角落里的一道人影,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离去的张琬,意味深长的喃喃道:竟然是傀儡蛊,看来背后之人真是不可小瞧。
午时,张琬并未急着赶回屋院,而是耐心等着母亲一行人,廊道内秋风瑟瑟,有些冷清。
不多时,张琬迈步走近那方,恭顺而亲近的软声唤:母亲。
张亲王同随行之人简短相谈,方才踏步上前,慈爱的眉眼凝聚淡笑道:琬儿今日真是厉害的让母亲刮目相看。
母亲莫笑话琬儿了。张琬其实现在都没缓过神,更没想明白其中原因。
琬儿太拘礼,母亲是欣慰啊,今日午后的比试,兴许琬儿能摘得剑试魁首。张亲王眉目含笑宽抚满是依赖的小女。
张琬迟疑的摇头应:母亲,琬儿不打算继续参加剑术比试。
为何?
陛下赏赐爵位给未及笄的王女是因为她们大多无法获得族中的家产,而琬儿有母亲照拂,所以不想占据旁人得来不易的机会。
语落,张琬有些担心母亲会不赞同,一时没敢多言。
张亲王注视性情过于良善的小女,弯眉和蔼道:如此也好,母亲亦担心刀剑无眼,若是琬儿受伤就得不偿失。
闻声,张琬面上方才露出轻松笑意,颔首乖顺的应:嗯,琬儿会照顾好自己,请母亲放心。
母女两人言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张琬目送忙碌的母亲离去,心间备感振奋!
从曲折廊道穿过进入内庙屋院,张琬脚步轻盈,面上笑意不减。
堂屋内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坏女人端坐其间,如玉山文雅悦目,眸间轻转,其中萦绕着淡雾般的怨念,清润嗓音夹杂幽冷道:琬儿怎么这会才回来?
张琬面上神情一顿,隐隐感觉坏女人心情不太好,连忙解释的应:方才我跟母亲说几句话,可能耽搁些时辰。
其中也有等母亲出来的缘故,所以明显比平时要晚不少时辰。
闻声,坏女人轻挑蛾眉,明显不悦,张琬看的心颤,连忙出声:阿贞姐姐答应给三个月不生气的奖励。
语落,坏女人玉白面颊隐隐有些冰封迹象,好似并不打算守信兑现,张琬心间暗叹糟糕!
没想,坏女人却只是语气很淡的反问:谁说我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