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过听裴珩这么一说,谢瑾还是去看了秦焦一眼,无意发现秦焦也正好往自己这边看来。
谢瑾一顿,便朝他礼貌地微微一笑。
秦焦却有些不大好意思,眉心一蹙,避开了视线。
裴珩见二人之状,面色微沉,又问:“你蟹剥完了吗?”
“好了。”
谢瑾一心多用,正好剥完,将那一盘完整的蟹肉推到了裴珩面前,挑不出半点错处。
裴珩看了眼他脏兮兮油漉漉还发红的手,心中咯噔,正要说什么,醉醺醺的司徒烁就提壶过来:“皇上,你今日怎么只和弄臣玩儿啊,嗐,弄臣弄臣,不弄到床上,又有什么好玩的?”
裴珩扬眉坏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把他弄上床过?”
司徒烁从前就和裴珩私下称兄道弟,这会儿益发口无遮拦道:“得了,都知道皇上您是正人君子,不好这一口,从前底下的人送您几个美人,您就杀几个,小爷我是个怜香惜玉的,都不敢让美人近您的身。要真上了床,他的命哪能留到现在?”
谢瑾听他们公然肆意谈论这些事,略低着头,面色微红不豫,当作没听见。
司徒烁打了个酒嗝,一脸横肉抖擞,眯眼去打量谢瑾的神仙姿容,心中也起了不该有的淫思,半开玩笑油滑道:“不如皇上,您将他借给我到床上玩几日,保准折磨得他死去活来下不了地儿,也算是为您出了一口恶气!”
裴珩脸色一顿,又玩笑“啧”了声:“你这主意听起来倒是不错啊。”
“可不么,否则只是让他剥螃蟹,皇上这么多年受他的气,得往哪儿出啊——”
司徒烁喝醉了一个没站稳,袖子一掀,正好就将谢瑾那盘刚剥好的蟹肉打翻在地。
“哟,还白剥了!”
司徒烁得意大笑起来,一脚又往蟹肉上踩了上去,边上的人见了也跟着一起哄笑。
裴珩也笑。
只不过那坏到骨子的笑里,渐渐生出了一丝杀意。
……
马车颠簸,还没回到宫,裴珩就又想了。
自御清池那次后,他犹如上瘾魔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何况今日在相府,他心底便有些火了,有旁人无端煽动的,也有谢瑾勾起来的,此刻便忍不住了。
“谁他妈要是敢替朕弄你,朕一定,要他死……!”裴珩大汗淋漓地趴在谢瑾的耳边放狠话。
谢瑾五指用力地扣进车窗,面色压抑而清冷,气得丝丝抽气,咬牙叫他的名字:“裴珩,你有胆量,别跟我用这种方式说……怎么不去和相府的人说、和……司徒烁说。”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裴珩愈发意乱情迷:“你胆量倒是挺大啊,你刚才叫朕什么?”
“裴珩——”
“裴珩、裴珩……”谢瑾此时此刻也暂时抛下那些礼数,含着羞恼之意将他的名字念了出来的。
“……裴珩!”
这已是他能想到最逾矩的言行了,还是被裴珩硬生生给逼出来的。
“裴珩……”他的声音逐渐脱力,又渐渐像是变成了祈求和哀鸣。
可裴珩没有精力再回应一二,专注享受着听他用呼唤自己姓名的愉悦。
什么口吻,什么语调。
皆是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种掌握控制谢瑾的感觉让裴珩无比着迷,近乎疯狂。
所以这次快入宫门时,裴珩就停了,比那几次都要快一些。
谢瑾眼角沾着几许潮湿,便发现衣领撕破了。
他面色清冷倔强,没要裴珩递过来的大氅,用手默不作声地捂着胸口。
裴珩此刻又注意到了眼他的手,似是出于施暴过后的温存讨好,一把就去将他的手抓了过来,露出少见的温柔关心:“还痛不痛?”
谢瑾此时看他,只觉得猫哭耗子。
裴珩眼下对付自己的这一套,不正是与司徒烁之辈今日所言如出一辙。
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谢瑾早就明白这一点,从前他尚能明辨利弊,自持心如止水,可如今总被裴珩牵扯起一些不该有的懊恼和低落。
一想到这,他又暗自忍耐了下来,收敛起万般缥缈的心绪,最后只没有波澜地道出了两个字:“……不痛。”
裴珩还是没松开,不觉握得更紧了些,轻呼出口气:“今日是不是后悔去相府了,早跟你说别跟来。”
谢瑾不动声色地将手挣开,“都是蟹腥味。”
说到蟹这个字,裴珩想到今夜那盘蟹肉,有点理亏,便忍着没再去抓他的手了。
谢瑾当他是真嫌弃自己手有味儿,微微敛目,才移开话说:“也不算白去。”
裴珩:“朕知道你去相府,想见的是谭瑛。早说了她被司徒钊藏得紧,官员多的场面,她一概不会露面。”
谢瑾心思略沉,恢复了几分力气,冷冷地说:“都说南人对女子管教束缚没那么严,女子可到私塾上学,嫁人后也可随丈夫拜会外宾,甚至独挡一面。她身为相府主母,既有这般学识品貌,司徒钊理应觉得长脸才是,为何要藏着她?”
“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裴珩又用那双情欲尚未消退的狐狸眼,看进谢瑾的眼底:“怎么,你真想用谭瑛对付司徒钊?”
谢瑾没有否认。
他笃定裴珩对司徒钊也起了忌惮之心,只不过不像自己这么迫在眉睫。谢云的案子推到现在,也是时候该对司徒钊下手了,否则下一次未必再有这样好的时机。
谢瑾还在平复气息,过了会儿才说:“谢云的旧案将结,司徒钊注定脱不了罪,可他毕竟与谢云的死没有直接关联,他只要还在相位上,能撬动背后南党的势力,就总有办法扑腾,难以伤及根本,所以这个时候还需再借一道力。”
裴珩嗤:“你这路子是对的,司徒钊做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谭瑛作为他的枕边人,应知道得最为清楚。可她凭什么不帮自己的丈夫,要来帮你?”
谢瑾:“凭她与她的丈夫,本就不是一路人。”
听到“一路人”这三个字,无端勾得裴珩心中有些烦闷起来。
可他面上又作出漫不经心:“说那么多,不就是一招夫妻反目么。皇兄不如寻个样貌好有力气的男子去勾引,何必自己费那么多心思。到时可别叫人误会,朕的弄臣与朕的臣妻勾勾搭搭,败了朕的名声——”
谢瑾不能苟同:“那皇上小看谭瑛了,能写出那样文章的女子,绝不是私情私欲可轻易撼动的。”
“行啊,”裴珩又将脸凑了过去,嘲道:“只是铜雀锁春深呐,皇兄如今的境况,倒是与谭瑛有几分相似,都是笼中的金丝雀,你们合该惺惺相惜。可惜你连她人都见不到,又谈何共谋大略?”
谢瑾累得没避开他的呼吸,正面迎上,端肃了几分:“我说了,今日相府不是白去的。”
第33章 宝辇
谭瑛为司徒钊的这场寿宴前后操劳了几日, 却不得上座吃一口菜。
筵席散后,满堂杯盘狼藉,她又与府中的下人共同打理, 忙碌到深夜。
“夫人, 天色不早了, 老爷和小少爷都已睡了,您也早些歇息吧。”婢女提灯,陪着她走在相府的后院。
谭瑛微微一笑,敛起疲态:“无妨, 还有几篇奏报夜里得理出来, 否则恐误了明早六部的正事。”
彼时, 她们就听见一阵年轻女子的欢声笑语传来。
抬头看去,是府中养的那帮舞女, 莺红柳绿, 很是养眼。
但见其中一女子高高托举着一只通透的玉镯,周围的女伴皆投来羡煞的目光,嬉闹抢着要看。
“这镯子可真漂亮啊,得值不少钱吧!姐姐, 快同我们说说, 是哪位大人送你的?出手竟如此大方!”
“是啊,我怎么就没碰上过这么大方的贵人。”
“是一殿前司护卫给我的,”女子娇羞一笑, 又露出难以遮掩的得意兴奋之情:“说是,皇上的赏赐——”
“哇, 皇上……”“姐姐,你被皇上看上啦!”
周围的女伴皆一阵惊愕羡慕。
可又有人担心说:“不是说,被皇上看上并非好事情么, 皇上喜怒无常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没命了!”
女子只当是酸话,攥着玉镯傲娇抬起下巴:“皇上是天下九五之尊,又那般年轻俊美,我就从未见过比皇上还俊美的男人!若是能披金戴银到龙榻上伺候他一回,便是死也值当了——”
“大晚上别在这嚷嚷吵闹,还没羞没臊的,夫人晚上还得回书房处理正事。”谭瑛身边的婢女忍不住朝她们这边训斥了句。
她们回头看见谭瑛,忙讪讪低下了头:“见过夫人……”
谭瑛无奈轻叹,心头涌上一阵惋惜,倒也没跟这帮年轻的女孩追究:“罢了,走吧。”
“是,夫人。”
她往书房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绣鞋一顿,又快步朝那几名舞女走了回去。
“夫人,您可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