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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裴珩身上不觉燥热起来,望着谢瑾的侧影,后背很快就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压低声说:“皇兄莫不是专程来提醒朕,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又加重了咬字:“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谢瑾的心也被无端牵动了下,看着裴珩的目光一顿,说:“所以,皇上是因顾及我体内的余毒未清,这几日才刻意避着我?”
  这话一说出口,他才意识过来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问。
  果然,裴珩拧眉生出一阵恼羞之意,偏头道:“皇兄想得挺多……”
  实际还是想少了。
  这只是他避而不见的一个理由而已。
  谢瑾也收敛起缥缈的思绪,说起正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实则是还有一事想求皇上。”
  头一回听谢瑾说有求与自己,裴珩心思不免一荡,就迈步到亭子边,悠悠掀袍坐了下来。
  谢瑾亦跟了两步上前,在亭子外站着:“过两月便是秋闱之期,我想恳请皇上在今年科举中重设武科考试,擢选武将,再从文科考试中抽出三成编制,作为随军文职之用。”
  裴珩一听他开口,所求的又是前朝正事,心底稍有不快,恹恹拖腮道:“重设武科举考试,朕倒是能理解,毕竟谢云旧案翻了不能白翻。可前线是以命相搏的地方,不需要只会拿笔写字的读书人,皇兄莫不是在开玩笑?”
  谢瑾身姿挺拔:“雍元帝建朝时忌惮强兵威胁皇权,一直以来奉行重文轻武的方针,导致朝中武官难以晋升,良将难觅。而当下大雍正是需要强兵强将的时候,想要收复中原,击退北朔回到上京,仅凭于震洲将军一人是不可能办到的。”
  “朕知道,可让文人从军,难道他们就有能耐提剑砍死北朔铁骑么?”
  谢瑾对答如流:“无须让他们弃笔从戎,军中尚有许多军务需要处理。此举往近了说,可暂缓各衙门官员杂冗之症;往长远看,从过军的文臣也算半个武将,有利于逐步消除官员晋升中文武的差距。而且在秋闱这样举国瞩目的盛事提出改制,恰恰能彰显出皇上的强军之心。”
  他循循进谏:“既要在科举中重设武科,招揽天下能士,皇上总得表个态,也算是为此刻仍前线厮杀的将士助阵了——”
  裴珩认真听着,忽觉得谢瑾站在光下,有些夺目耀眼得不太真切,问道:“你晒不晒?”
  谢瑾一愣,便走进了亭中:“现在不晒了。”
  裴珩觉得这样还是不对劲。
  见谢瑾那只白皙的手正好垂落在自己眼前,就想到他跪在血泊中时,用就是这只柔软的手,痴迷抚过自己的脸庞……
  他想去抓他的手。
  裴珩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止住心中波澜,摁下欲望的苗头,挑刺说:“皇兄说了这么多前朝事,还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弄臣么?”
  谢瑾倒也不惧,淡漠说道:“在下僭越,可也不见皇上对别的弄臣行过逾矩之事。”
  裴珩的话茬被他堵了下。
  他又勾唇笑了起来,承认道:“是啊,皇兄这弄臣当的,从古至今都是独一份,床上的事和床下的事你都要管。”
  树影落在谢瑾面庞,他抿唇不言。
  裴珩:“话说回来,谢云案子刚了结,皇兄便紧随其后又出了这一招,想得是挺周全长远。皇兄,此次秋闱之后你还打算做什么,不妨都一并告诉朕得了。”
  谢瑾没轻易透底:“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裴珩不信:“可朕怎么觉得,这盘棋的每一步你都是算好了的,否则这短短几个月来,军中和朝中格局大变,哪有那么多环环相扣的事?朕怎么想,都觉得解释不通啊。”
  说着,裴珩忽认真抬起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用自己最漂亮的角度望向谢瑾,锐利之中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皇兄,你说,朕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谢瑾也挡不住他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眸子垂落之际,清冷坚定的目色不经意动摇了下,说:“若这真是一盘棋,皇上,就是这棋局中唯一的意外。”
  第42章 婚约
  裴珩是夜便没睡好。
  一入梦, 他便反复遍历起他们那些不堪言说、颠三倒四的画面,似真似幻,甚至还有谢瑾褪去了所有, 趴在自己身上, 颜面尽失的样子……
  可一醒来, 裴珩就又会清醒地想到白天在御花园亭中,那张似冠玉的面庞微微透红,对自己说“意外”二字。
  “皇上,就是这棋局中唯一的意外。”
  按说“意外”不是个好词。
  可裴珩不知这为何, 这两字从谢瑾口中说出来, 竟会如此撩动心绪。
  他总忍不住揣摩品味, 试图从那意外中,剥离找出一丝与众不同的意味来……
  心思曲折九转, 最后一落在实处, 又瞬间变得赤裸膨胀。
  离客栈那日只过去了七天,可这七天简直比七年还长。
  裴珩等不了了,只得咬牙用掌心去捂住此刻发烫的欲望,试图浇灭它。
  睡睡醒醒好几回。
  天都快亮了, 裴珩还没折腾好。
  太监在殿外低声通传:“皇上, 谭相和兵部吏部官员已到正殿了,康太师还尚未到,应也在路上了。”
  昨天谢瑾难得有求于他。
  裴珩因此昨夜回去就下令, 召集了一帮官员今早来陵阳殿,准备商议如何推进秋闱武科举一事。
  裴珩呼出一口浊气, 哑声问:“谢瑾……他来了吗?”
  光是念出他的名字,裴珩就不禁低喘了一声,手上恨不能再加快些。
  外头愣了下, 道:“皇上放心,半个时辰前就让人去弄月阁接了,这会儿应该快到陵阳殿了。”
  “嗯……”
  ……
  轿子刚落稳在宫道上。
  谢瑾昨夜睡得倒是不错,挑帘而出时,清俊如临风玉树,面上的病气也基本都瞧不见了。
  他没走几步,就凑巧与赶入殿中议事的康怀寿正面碰上了。
  两人都顿了下脚步。
  “见过老师。”谢瑾朝他行礼。
  康怀寿倒是有几分意外,上前关切道:“阿瑾,你怎么也在这,你的身子如何了?”
  谢瑾:“御医说体内只剩最后丁点余毒未清了,基本不会发作出来,也算是痊愈了。”
  他微微一笑,又说:“昨夜我向皇上提请了在今年秋闱重设武科举一事,他今日召老师和其他大人前来,应也是为了商议此事吧。”
  “哦?”康怀寿惊诧了下,一笑:“原来,是你向皇上提的议?”
  师生既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便理所应当地并肩而行,一同步入殿中。
  谢瑾边走边说,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是。”
  康怀寿看了他眼,感慨说:“皇上竟会听从你的意见,如今还同意你参与朝政议事,这为师倒是真没想到。”
  换做从前,裴珩只会一味和谢瑾唱反调,决计不可能听他的话办事,还如此大张旗鼓、雷厉风行。
  谢瑾脸上略微浮上一丝尴尬,只好笑着说:“我与他之间……算是有所缓和罢。不过这是强兵富国的长远之计,皇上应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想试一试。”
  康怀寿面色稍暗,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已到了正殿,其他官员也都到齐了。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裴珩才不紧不慢地上了殿。
  他几乎是一宿没睡,可到底是年轻,身强力壮,除了眼白处爬出几根红丝,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不过一坐下,他就无缘无故当着众人的面,忍不住直白地盯着谢瑾看。
  龙榻上憋了一晚上的劲还没消。
  殿内之人多少也有些好奇,暗中打量了下他们。
  只不过他们鲜有人能读懂,裴珩眼里藏着的是什么,是把谢瑾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还是心头肉、及时雨。
  谢瑾也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皱眉轻瞪了下他。
  裴珩这才收敛了。
  谭瑛穿着一身合身的官服,先上前说道:“皇上,昨夜微臣与吏部兵部两位尚书大人一起,按照皇上的意思,先照着秋闱定试招录近三成的名额,拟作军中文职所用。这是所列的官职名册,还请皇上过目。”
  裴珩接过来那本册子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又让太监直接递给谢瑾过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瑾一介弄臣有些无所适从,也只得接了过来仔细审阅。
  看完之后,裴珩还要让他表态:“如何?”
  谢瑾只得答:“谭相考虑周全细致,并无不妥。”
  谭瑛亦朝他一拜,又娓娓道:“韦尚书仔细盘算了下,军中文职每年都有这么大的缺口。不过放在以往,这些职位多是由残弱或临近退伍的将士担任,极少有文官随军赴职,因此,也时有发生因他们识错字或不通政务,从而传错军情、延误军报的情况。让文官入伍,为武将所用,既可让军中事务更为干净利落,也让文士体察前线的艰苦不易。皇上用意颇深,实乃英明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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