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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果不其然,后半夜裴珩身子就开始烧得滚烫,浑浑噩噩间,呓语不断,连昏睡时都狰狞。
  相府的下人没在御前伺候过,畏缩放不开手脚。谢瑾便一直守在裴珩榻前,换药喂水皆由他亲自照料。
  次日夜间,裴珩才被梦魇彻底惊醒,一时间大汗淋漓。
  “哥……!”
  谢瑾晚上与谭瑛议了事,刚趴在榻边闭目歇会儿,听到这声就清醒了,下意识先用手背去贴他的额:“阿珩?”
  热已消退了。
  “来人!”他眉宇还未及舒展,便去传召屋外的御医。
  几名御医仔细看过后,确认裴珩腰间和心口两处最重的伤已不足以致命,算是渡过了险关。不过全身伤口愈合还需一段时间,精气神也得慢慢养回来。
  直至此时此刻,谢瑾紧绷了两日的神经才得以松弛下来。
  可紧接着,心底一股压抑已久的怒意又漫了上来,取代了他这两日的不安焦灼。
  御医退了下去,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珩从前也吃过不少苦,可眼下实在娇气得很。他的眼皮耷拉半垂着,对着谢瑾,唇微微翕动央求:“渴了……”
  谢瑾面色稍暗,还是先耐着性子起身去倒水,试过冷热后,扶裴珩坐了起来。
  裴珩本想趁病让他喂自己,可一瞥见谢瑾眼尾的愠色,又把话憋了回去,接过杯子自己喝。
  他用余光察言观色,过了会儿,又示弱试探:“皇兄……?”
  谢瑾胸中意气还是无法消解,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肃声问:“所以,皇上为何要去那偏僻之所,单独会见北朔使团?就算要见,又为何不事先告知朝中其他人?”
  裴珩心虚的视线落回杯中,一时抬不起来,故作无辜:“使团约见朕,朕就去了,没想那么多而已……”
  谢瑾知他又在撒谎,肩膀稍沉,便拿出那半枚沾了血的玉珏对峙,“那这是什么?这并非皇上贴身佩戴之物,可是谯丽给你的?”
  裴珩见到那玉珏,神色一凛,才想起自己居然疏漏了这玩意。
  他一时哑口心急,就想伸手去夺回。
  结果不慎,反而扯裂到了腹部的那道剑伤——当场又溢出了鲜血。
  谢瑾神色一变,忙弃了那玉珏,上前为他止血,低眉责骂:“皇上不想说,不说就是了,我又不会真抢你东西,何必拿命再开玩笑——”
  裴珩疼得直咬牙皱眉。
  可他极少见谢瑾这般待人严厉,只得认怂服输,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然后一动不动看着谢瑾掀开自己的里衣,重新上药包扎。
  “皇兄,对不住……”
  谢瑾眉心一落,还是难掩失落低迷的情绪,喉间微哽:“是我对不住皇上。你弄成这模样,皆拜我所赐……”
  “与皇兄无关……”
  裴珩知他必会因康怀寿的所作所为而歉疚自责,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谢瑾避开这个话题,又正色说起别的:“北朔使团已离开建康,朝中要事谭相会先行处置,皇上安心养伤即可。若是明日伤势稳定,我们就回宫。”
  裴珩见他起身要走,呼吸无端一急,又患得患失抓住了谢瑾的手。
  “哥……”
  谢瑾脚下一顿。
  月色寂静,裴珩忽一股心绪难平,引得胸口起伏。
  他抬眸乞怜看他:“以后,我可以这样唤你么?”
  谢瑾心神也剧烈一晃,清淡的侧影却看得不是很分明,良久,他喉间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好。”
  第66章 听政
  又过了两日, 御驾才从相府摆回了皇宫。
  自此裴珩在城北遇刺的消息彻底炸开,一时间闹得建康满城风雨,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议论。
  此案也正式交由了刑部与兵部审查办理。
  不过裴珩下了密令, 弑君一案须低调查办, 官员有关案件进展一应不得入陵阳殿禀报, 若要示上,只得以书面折子启奏;宫中也不许任何人公然议论,但凡发现,一律割舌廷杖。
  他如此做, 无非是顾及谢瑾。
  康怀寿要弑杀之人是裴珩, 却无意弑了谢瑾的心。
  谢瑾面上虽不显露, 甚至刻意隐藏,可裴珩还是能察觉出他的低迷。
  谢瑾也对此心照不宣, 不曾问过办案进度。
  他并非避嫌, 而是无话可说。
  勾结敌国,弑君篡位,皆是重罪中的重罪,遑论康怀寿是打着为自己筹谋帝位的名号, 行大逆不道之事——他没有脸面为老师开脱求情。
  “皇上, 于震洲将军已基本收复两州全境。按先前皇上旨意,兵部初步预算了明年拨发给各支军队的军饷,其中除了淮东、淮南、定安三军, 另有鲁家军新作为西路前锋,具体数额还请皇上过目。”
  这段日子裴珩还没法上朝, 所以有需圣裁之事,皆报丞相初审后,由官员入陵阳殿禀报。
  此时, 兵、吏两部尚书都跪在寝宫数米长的梨花屏风后。
  韦廉说罢,就将军饷预算的奏报转交给姚贵,由他帮忙呈到御前。
  却不想姚贵绕到屏风后,将那奏报先递到了谢瑾手中。
  裴珩因伤势还未痊愈,费不了太多精神,谢瑾回宫后就一直住在陵阳殿,除了方便照料,也替他分担些政务。
  谢瑾就端坐在龙榻上,面前临时摆了张书案,用以批阅朝中奏文。
  裴珩则心安理得地枕在他腿上旁听。
  谢瑾细致看了一遍,拨动算盘核对后,道:“韦尚书办事稳妥,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我看这军饷总额比前两年多了近四成。国库一向紧张,这么一大笔钱,韦尚书可有把握兑现?”
  说着,他轻拍了拍腿上的人,示意他军饷是要紧事,须得起来看一眼。
  裴珩懒得起,就用手举着那奏报贴脸看。
  谢瑾也纵容着没说什么。
  韦廉谨慎回答:“殿下英明,今年预算的确是比较往年多了,兵部事先将两州的税收与战俘所缴算了进去,应当没什么问题。另一部分军饷是现钱,也就是从皇上大婚挪用过来那笔。”
  谢瑾听到他那桩黄了的婚事,面上略微尴尬,又淡淡称许道:“嗯,能筹足钱就好。军饷充足,来年打仗总能多些胜算,韦尚书费心了。”
  裴珩听到这没由来笑了一声,撑肘坐起,低声凑到谢瑾耳边邀功:“这么一大笔钱,可都是朕费尽心机倒腾出来的,你怎么不夸夸朕?”
  “嗯,知道,皇上英明。”谢瑾蹙眉低声敷衍,生怕被人听见。
  裴珩见他隔着屏风还在朝臣前这般拘着,陡生绮思,故意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可这并非只是心血来潮。
  裴珩这几日动不了,但瘾没戒,他最近与谢瑾又整日待在一块,欲念不可能压得下去,所以往往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就想与他纠缠。
  何况,他觉得谢瑾也需要这样的亲吻,来忘却某些创伤,承载他压抑的痛楚。
  哪怕只能暂时抚平他的眉心——
  “哥……”
  谢瑾这会儿瞥见他那楚楚的狐狸眼眯了起来,气息不由一乱,还是凭着理智先推开了他,拧眉低声:“等会,正事还没完……”
  下一个是吏部尚书许一鸣,准备禀报秋闱殿试最终的结果。
  可这人也是个老学究出身,最喜长篇大论,往往要先将有用没用的车轱辘话说上一通,又臭又长。
  今日许尚书已有意克制了,但还是本性难移。
  他干巴巴地没什么重点,居然从头开始说起今年的秋闱如何如何:
  “……吏部在贡院共设了三场文试,在兵部校场设了五场武试,其中文科考生共计两千一百七十二名,武科是今年新设的,应试考生虽没有文科考生多,但也有四百七十一名,经这层层筛选呐……”
  裴珩实在没了耐心,便去一把搂住了谢瑾的腰,不管不顾地吻了起来。
  谢瑾唯恐弄疼他的伤口,又怕发出声音被他们听见,只得红着脸被迫迎合。
  他们早已不似当日那般生疏。
  尤其是裴珩,他纵情其中,又掌控得恰到好处,发出了只有彼此能听见黏腻水声与缭乱气息,温柔讨好,费心取悦。
  他是个天生的风月好手。
  几回合下来,谢瑾除了彼此吻声,已听不见旁的声音了。
  “哥,你看看我……”裴珩吻着他忘情地说。
  “嗯……?”
  谢瑾听言缓缓掀起眼皮,近距离看着裴珩。
  此刻裴珩炙热痴缠的眼眸中,只有自己一个,旁的再也容不下。
  爱意伴着欲望几乎要溢了出来。
  无论真情假意,都足以让谢瑾暂且抛却连日来的烦忧不快。
  可他又不敢多看,只得将眼睛匆匆闭了回去,然后感受着裴珩更为疯狂而温柔的攫取。
  直到姚贵清嗓一咳,两人才难舍难分。
  “皇上,殿下,这是许尚书呈上来秋闱及第的进士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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