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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休得无礼!在军营之中逞武斗气,蔑视军纪,成何体统?”
  鲁直厉声呵斥,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且听殿下将话说完——”
  谢瑾朝鲁直一拜,又走到中间,朝其他将领鞠躬行礼,谦声道:“诸位莫急,这只是一招缓兵之计。擒贼先擒王,先前瑶将军的信我认真看了,巴岭山脉横跨东西长四百余里,因此各路山匪各自为营,盘踞了不少大小势力,其中以西寨和东寨为首,各有上千人之多,且听闻两方日素有恩怨。”
  “他们多为目光短浅之徒,想纳瑶将军为妾,不过是为了助长威风。在下觉得,不妨将这消息添油加醋传给东寨,届时送亲队伍招摇上山,将花轿往中间一放,东寨必会有人来抢亲。一来,可借此引双方交战,消耗贼寇兵力,以便我们下一步盘算。二来,也可顺势摸清他们的盘踞之所。”
  帐中众人听完,面面相觑,仍有顾虑。
  鲁瑶在鲁家军中深得人心,是鲁直的接班人。拿她作赌注筹码,他们还是觉得不甚稳妥。
  鲁瑶见状,先说服了自己,便站出来声援谢瑾道:“即是为了大局筹算,我愿意听殿下的办法,尽力一试!”
  谢瑾朝她一笑:“多谢将军。不过此计确实冒险,既是由我提议,不如就由我来入轿扮作新娘——”
  第75章 擒王
  非紧急的军报都是每三日往御前送一次, 近来则改为了两日一报。
  今日恰逢暴雨,探马信使因此在路上耽搁了半日。
  天色已很晚了,裴珩卧榻久未入眠, 听到信使到了, 又连夜披衣起身, 匆匆去外殿阅看军报。
  “皇上恕罪,卑职今日迟了!”信使已将军报呈上,跪在地上请罪。
  裴珩没搭理他,只绷着精神关注着手中情报, 眉头不由渐渐拧起:“他这是要以身入局?还扮……!”
  他绷着下颌, 紧捏着信:“鲁直到底是怎么办事的?鲁家军都死光了是不是?!”
  探马信使只负责传送军中情报, 旁的主帅没有嘱托,并不知情, 于是愣在地上不知该如何作答。
  裴珩一想到谢瑾要穿着大红嫁衣入那虎狼之窝, 便一阵心火难抑。他面沉如潭,憋着一股气快步走到御案前,提笔便要拟诏阻止此事。
  可他稍冷静下来,想到这消息已是两日前的了, 等御诏送到巴岭, 多半已来不及。
  且就算能及时送到,谢瑾也未必会同意自己为了私念,干预他的全盘计划。
  裴珩思量片刻, 还是心烦意乱地将没写完的御诏揉成了一团废纸,然后取了张新的信笺, 稍稳心绪,提笔作了封家书。
  [只此一次,不准再以身犯险, 此计了结,即刻回信报平安。哥,朕很想你。]
  ……
  嫁衣是从附近的镇子上临时采买的,款式简单,布料粗糙,色泽也比不上宫里头的绫罗绸缎鲜艳。
  可谢瑾一穿上,竟衬得这身衣裳也金贵了起来。
  他本就唇红齿白,用清水洗了个脸,无需再施粉黛,而后用红绳束起了卷发,又取过鲁瑶的梅花佩剑别在腰上,妆便成了。
  谢瑾这身出嫁行头虽是女子样式,可在他身上毫无违和之感。若不加红盖头遮挡,也不会觉得他真像个女人。
  看久了,倒让人心领神会到菩萨“男女同相”的意境。
  连帐内婢女也忍不住跟灵昭嘀咕:“嗳,你家主子长得可真好看,就是可惜你……”
  灵昭冷冰冰的不为所动:“我不可惜,可惜的另有其人。”
  婢女听不懂,只觉得她怪怪的,也不敢再多问。
  “瑶将军觉得如何?”谢瑾转过身询问鲁瑶。
  鲁瑶看得怔了,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笑着说:“好看。非得挑毛病的话,就是殿下的身量还是不容易藏。”
  谢瑾低头打量了眼自身装束,又看向了自己的十指,想到了什么,问:“瑶将军可有手上佩戴的饰物么?样式越浮夸的越好。”
  鲁瑶想了下:“应是有的,先前我们从北朔那俘获了几箱珠宝,里头就有不少名贵首饰,不过殿下要这些作甚?”
  谢瑾一笑,稳声道:“声东击西,方能扬长避短。酒色财气耽人心智,山匪别的未必真贪,但一定贪财。”
  ……
  鲁家花轿要抬到西寨的消息,已传遍了巴岭。
  吉时一到,锣鼓唢呐欢天喜地,一路惊走了山道两旁的野雀小兽,沿途却暗藏杀机。
  以免山匪疑心,送亲抬轿的不过十来军士,花轿旁跟着的也是鲁瑶的婢女。
  从远处看不出任何破绽。
  谢瑾特意吩咐走得慢些,在山上多绕了会儿,花轿才落在了约定的地点。
  西寨的人已等了许久,为首穿披红甲的便是他们的寨主陈利生。
  “鲁老将军若是舍不得嫁女儿就不嫁,何必磨蹭推诿,我是做劫杀营生的,可从不强娶女人!”
  那陈利生约三十五六的年纪,生得一副凶神恶煞又浮浪多情。
  他驱马上前,举止放荡不客气,想用斧柄挑那花轿帘子验验货。
  一旁婢女忙上前阻拦:“寨主见谅,我们抬着轿子山路难走,况且不熟路,一开始还走岔了。”
  陈利生目光露出阴森寒色,瞪了那婢女一眼。
  谢瑾虚声一咳,婢女只得故作怯怯退到一旁。
  他便继续挑开了轿子,只见里头端端正正地坐着个玉人,身上所有肌肤都被婚服严严实实遮挡,仅那露出那一双纤细白皙极漂亮的手。
  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美感。
  而且那手一看就是美人的手,上面戴满了镶嵌着宝石的戒指和金玉手镯,贵气满目。
  陈利生如豺狼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谢瑾珠光宝气的双手,一时都未留意到,这新娘的身形比寻常女人要稍大一圈。
  “哟,是个美人!还是个贵人——!”
  陈利生被迷花了眼,喜不自胜,转头便没了怒气,得意笑了起来。
  婢女怕再下去容易被识破,又低声劝阻:“我家小姐好歹是堂堂将军府的嫡小姐,寨主心急,可也得讲礼数不是?”
  陈利生心情大好,这才放下轿帘,抬手一喝,让手下从鲁家军手中接过花轿,准备抬回自家营寨。
  山路崎岖,轿子晃得厉害,摇得谢瑾面前的红盖头一晃一晃,侧脸若隐若现,惹得人浮想联翩。
  听寨主说里头是个“美人”,时不时就有小山匪透过帘子窥探。胆子大的,甚至想将脑袋直接探进来,一睹新妇真容。
  饿狼环伺。
  谢瑾在轿中岿然不动,微屏着呼吸,手握佩剑,时刻留意轿子外的风吹草动。
  下一刻,便听得风声疾掠。
  紧接着,有一队人马先从山道旁冲了出来,截住了接亲的道路——
  “是东寨的!”
  须臾,杀喊声势愈大,从四面而来!
  “不止……大当家,其他寨子好像也来人了!”
  陈利生见势不对,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闻着肉香就敢联合起来坏老子的好事!”
  巴岭各方势力本来错综复杂,谁也不服谁,各寨间有矛盾摩擦,也是常有的。
  可今日陈利生的西寨俨然是成了众矢之的!
  若说雍军受制于地形,无法在巴岭一带施展手脚,可土匪间相斗,便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东寨的人一时腹背受敌,陈利生也杀得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他无意间回头,就看着那大红花轿稳稳当当、纹丝不动立于混乱之中,里头的人不惊也不叫,如坐山观虎斗一般……他身后不觉冒出一阵冷汗。
  “艹,我们都中了雍军的奸计!退!”
  陈利生气急败坏,就拿大斧莽撞冲了过去,怒冲冲地一把从里面拽出了人,才发觉这新娘是个男人,竟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他一下慌张失措,怒火登时又蹿起:“诓我?……你不是鲁二!你是谁!?”
  “陈寨主,对不住了。”
  谢瑾文质彬彬,却在这番混乱杀戮的场合中分外沉着冷静,仿佛事不关己,一切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眼见撑不住围剿,又有人要追杀过来。
  陈利生咬牙痛骂,没空多想,只得先将谢瑾粗暴绑着丢上马背,便领着残兵往自家营寨逃。
  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
  巴岭各寨今日都折了不少人,除了为了争抢西寨的花轿,还因当中混入了几名乔装打扮的鲁家军,趁乱挑拨,引发了一轮轮的厮杀混战。
  转眼间,尸横山野。
  待到他们回过神来,那花轿早已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了。谁也没讨得好处去。
  陈利生马不停蹄逃回到寨中,喝了一大碗烈酒压惊,仍一阵后怕心惊。
  他怒气难遏,将酒碗狠狠砸在地上,便呵斥人将谢瑾带上来。
  可一抬眼,他发现那人身上绳索不知何时已解了,还是他自己从容走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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