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客气了。”
“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路过来看看。”
……听上去就很假。
秦煜时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恒灿要收购lightshine,最近正好在查一些事,我顺路来看看。”
“嗯。”纪斐言没有去分辨这是真话还是假话。他更没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究竟是秦煜时早就知道,还是在得知他参与代言后有意去调查的。
秦煜时给的理由已经足够合理,足够打破那些不应出现、也不切实际的幻想。
纪斐言很知趣地没有问下去。
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不会越界过问对方的私事,也很懂得如何让一个问题止步于自己想要答案前。
从小他就明白,想永远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多问就是最好的方式。深挖下去所得到的,往往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只会让彼此都遍体鳞伤,并不会更快乐。
他从不做极端的选择。
父亲欠债,抛弃他和母亲,于是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燮燮寡欢,一病不起,于是他就早早承担起照秦母亲的责任。
高考那天,他在医院等母亲手术结束,之后转校,复读……从很多年以前开始,他就习惯了把一切压力背在肩头,告诉自己,人生从来不会一帆风顺。
唯一一次例外——是他的人生遇见了一簇烟火。
那个人性格张扬,脾气很差,不服管教,唯一的优点是一张比明星还要耀眼的脸。
他只对自己流露的温柔,为他打的那场群架,让他记了很多很多年。
纪斐言抬眼看向秦煜时,云淡风轻:“公司忙吗?”
“能够应付。”
意料之中的回答。
九年前做下选择的那天,他曾把自己关起来,红着眼睛在身上刻下无数遍秦煜时的名字。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十岁那年,母亲带他跳河自尽的心情。
那是一种绝望的溺水感。
他的手里也曾攥着一根救命稻草,然后,被迫一寸一寸放开。
九年后,他深爱的人已经是三金影帝,无数奖项加身,手下更有自己的独立公司。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当初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铸造了今天最好的结局。
纪斐言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还不回去?”
“一会儿回,”秦煜时漫不经心地敷衍,“不急。”
纪斐言一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其实我是想问,秦总晚上有空吗?”
秦煜时掀起眼皮,有些意外:“嗯?”
“看在秦总帮我一场的份上,我总该请秦总吃顿饭。不是吗?”
他从来不是能够心安理得白受恩情的人。
秦煜时注视着他,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我有选择餐厅的权利吗?”
“秦总随意。”
“能不这么叫我吗?”
纪斐言正色:“秦老师?”
秦煜时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嗯,挺好。”
街道繁华喧闹,每时每刻都有人擦肩而过。
纪斐言走在秦煜时身侧,始终隔着一个很微妙的距离。
“那边人多,这个方向。”
手指尖传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纪斐言轻微颤了下。
拥挤的人潮中,秦煜时很自然地牵了一下他的手。
下个瞬间,很快松开。
像极了学生时代第一次约会。
青涩,温暖,带着一丝小心的试探。
却再也不会十指相扣。
这一带秦煜时似乎很熟悉,轻车熟路找到了那条著名的美食街。纪斐言差点忘了,这里是a市最昂贵的地段,秦煜时的家就在附近,自然不会陌生。
最终秦煜时挑选了一家距离这不远的西餐厅。
餐厅的装修很别致,桌椅分排在两侧,中间有一条夜灯走廊,空中悬挂着爱心形状的小灯,氛围感很好。
“新开业的,我也第一次来。”秦煜时在门口停下,视线在里面绕了一圈,挑了一个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位置。
纪斐言一怔,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些亮着的小灯,以及窗前热烈盛放的红玫瑰,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直到跟秦煜时进了餐厅,宣传板上明晃晃四个大字:情侣餐厅。
下面还标着优惠信息,普通秦客九折,情侣五折,消费满三千送电影票。
服务员热情地上前询问:“请问是两位吗?”
“是。”秦煜时说。
“好的,两位是恋人吗?”
纪斐言回过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秦煜时开口,不假思索。
“嗯,是的。”
“他手上有一份六年前的精神鉴定报告,是在纽约市一家精神医院做的,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将那份报告公开,证明当年是我逼疯了他。”
“艹!真够阴险的!”章平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就算他无权暂停拍摄,这件事公开绝对会对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章平,我很怀疑那份报告的真实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查验那份报告的真伪?”
“嘶,这恐怕有点棘手。你有看到那家医院的名字吗?”
“有,我发给你。”
“行。我尽量帮你打听,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第 60 章 第60章
凌晨一点,假日咖啡厅。
对面的座位空空荡荡,桌上的咖啡早已经凉了,方知远却依旧没有离开,就这么在咖啡厅里坐了很久。
一直到时钟的指针指向两点钟,服务员走过来,很抱歉地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就要关门了。请问是否需要给您打包呢?”
“不了,”方知远脸色并不好看,却还是对她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我也该回去了。”
“好的,先生。期待您下次光临。”
方知远拿过随身携带的公文包,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凌晨的街道分外冷清,几乎看不到人影,孤单的路灯与坚韧的枯树对面而立,像沉默相伴的老朋友。
夜风冷如刀割。
方知远仰起头,看见自夜空深处飘落的雪花,不由地回想起六年前的冬天,和秦煜时在美国洛杉矶拍摄《完美面具》。
在合作之初,的确是很愉快的。
无论是秦煜时的才华还是人格魅力都让他深深折服着,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男人,能将每一个镜头都谱写成浪漫。
他曾想象过无数次他们一起站上领奖台的画面,却没有想到,这条路竟是他们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这种场面曾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那时的他们是恋人,可以肆无忌惮做任何亲密的事情。而现在,仅仅是在拍戏而已。
这场戏里,是他不经意间给出暗示诱导对方,却也是他,先对人动了心。
耳侧的热气轻擦过皮肤,温度滚烫。
纪斐言猛回过神,压制住喘息,正要对秦煜时做出回应,视线却不经意间略过他身上一道痕迹。
动作一下顿住。
单薄的衬衣之下,秦煜时身体肌肉分明,锁骨下却横着一道鲜明的旧伤疤,像火光一样灼伤他眼。
是第二场戏里秦遇替沈清解围留下的痕迹,也是九年前秦煜时为他打群架时留下的伤疤,重叠在同一个位置。
冰冷的手指覆上他纽扣,带来奇异的战栗感,让他有一瞬的恍神。以至于拍摄就这么僵在了这个场景。
“纪斐言,”宋凛突然叫停,“秦煜时上你的时候你应该再主动一点。虽然是他提出的上床,但他的主动是基于你从演奏会开始,一步步给到的暗示。真正发生关系的时候,哪怕他再热情,占据主动权的也必须是你。”
全场人员:???
导演你的用词是不是有问题?什么叫“秦煜时上你的时候”?
纪斐言收拾好情绪,淡淡说:“好。”
他深吸一口气,再准备重新开始,却听秦煜时低声说道。
“放松点。”
“我知道。”
“不用太刻意,像过去一样就好。”
纪斐言身体一僵,那个瞬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避开了那道目光。
和秦煜时交往的那段时间里,确实有很多次是他主动。
那时两人感情深厚,情到深处发生关系,从不会去在意谁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因为深爱,所以甘愿纵容,也因为确信被爱,所以才不计后果地交付身心。
他并不后悔。
尽管后来,现实很不客气地给他上了一课。满腔热言被证实天真,承诺也褪尽了斑斓的表象,露出隐藏在糖衣背后,尖锐的刺。
“不过,”秦煜时挑眉,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纪老师要是太动情,我就不保证接下来会演成什么样了。”
纪斐言敛了眸,淡淡说:“秦老师多虑了,刚才只是走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