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两人交流了几句话,林琛伸手指了指篮球场,目光却倏地定住。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手指一根根收紧。
视线尽头,秦煜时手臂撑着墙,将纪斐言围堵在角落,似笑非笑。
“我说——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那个瞬间,他突然很想了解一个人。
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会在镜头下有那样纯净却深刻的眼神。
“我想说,我想清楚了。”纪斐言说。
“我接受你的告白。”
和你谈一场恋爱。
从身体到灵魂,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我爱你的这一刻,你送给我的玫瑰,已漫山遍野地绽放于心野。
第 69 章 第69章
雪山有着最宁静也最神秘的夜空,江河湖海宛若忠心的守卫,沉默地守护着亘古以来的秘密,璀璨的星辰是古老祭司的指引,照亮无垠天的同时也让同路的人牵手来到这里。
天黑后温度下降得厉害,秦煜时见纪斐言穿的少,便将自己的围巾拿下来,给纪斐言戴上。
“病才刚好,也不知道注意点。”
围巾上还残留着秦煜时的体温,随皮肤下的血液流淌进心底,化作汩汩暖流。
就在秦煜时将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纪斐言握住了他的手指,微凉的指尖与他相触,而后低下头来,在那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出冰冷的提示音。
在第三次呼叫失败以后,宋凛取消了通讯键,看向倚在车门旁的秦煜时,摇头:“打不通。”
除了手机号无法拨通,纪斐言微信也没有再回复过。
秦煜时单薄的嘴唇压成一条直线,心一寸寸收紧。看见沈燮安回来,快步上前:“搜救队那边怎么说?”
“雨势太大,对这一带道路造成了影响,明天才能赶到,”沈燮安顿了顿,眉宇间略过一抹忧虑,“煜哥,现在只能等。”
明天。
秦煜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手指渐渐扣紧。
车里正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我市连续三天发生凶杀案件,嫌疑人是一名成年男性,疑似因家庭纠纷报复伤人,擅长伪装成女性,目前在逃中,车牌号xxxx,如有市民发现……”
秦煜时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心仿佛被什么击中,脸色瞬间就变了。
“煜哥,”沈燮安跟了秦煜时很多年,很清楚秦煜时在想什么,“言哥他毕竟开着车,应该不会……”
“我冒不了这个风险。”秦煜时打断他的话,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知道纪斐言可能遇到这样的危险,他一刻也不能等。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下一秒,车子已经启动。
“你留下等搜救队,我现在就去找他。”
-
纪斐言的车已经沿着这条崎岖的窄道行驶了半小时。
原先的道路受到大雨的影响,布满了泥泞,现在倒车回去会有很大的滑坡风险,他只能继续将车子往前开。
然而五分钟后,他就发现前面没路了。
怎么会?
纪斐言眉头紧蹙,下意识提高警惕,打开车灯,照向前方。
没有人影,却有隐约的说话声传出。
这附近有人?
纪斐言将车灯调远了一些,这才借着光线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身材瘦长,衣服略有些破旧,长发披散着,似乎是个成年女人。从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崴了脚。
纪斐言将车子熄了火,推开车门下了车。
“请问……”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那人的肩膀停止了颤抖。
背对着他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略有些沧桑的面庞。
是男人的脸。
纪斐言怔住,下意识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那是一双空洞得有些骇人的眸子,涌动着极尽癫狂的神色。
那一刻,他的心似乎被什么给击中。
男人看见他后,缓缓起身,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喜:“霖霖?”
“你终于愿意帮爸爸了?”
纪斐言的手指瞬间收紧,在掌心印下一道很深的红痕。
熟悉的恐惧从后背攀升上头顶,渐渐让他的头皮感到一阵发麻。
被封锁在某个角落的记忆像是解开了枷锁,疯狂涌进大脑。
——“阿言,原谅爸爸……爸爸也是身不由己。”
——“公司欠了债款,只要拿你和你妈妈抵债,沈叔叔就愿意借钱……”
——“阿言,你救救爸爸吧……”
纪斐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危机感油然而生。
男人看向他,面庞被打过来的灯光割裂成两面。暴露在光线下的半张脸,狰狞而又凶狠,像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
“霖霖……?”男人低喃着,一步步朝着纪斐言走去,在某一刻,身体突然一顿,手中锋利的匕首闪过冰冷的光芒,整个人朝着纪斐言扑了过去。
“纪斐言?!”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压制的震惊和怒意,巨大的冲击力推向他整个身体,以极其强硬的姿态带他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天旋地转。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重重摔在不远处的道路上,连滚了两圈才停下。
尽管这一下摔得很重,却因为秦煜时的手臂挡在他身后,抵下了不小的冲击力,他基本没受到什么伤害。
身体被全面压制着,这个姿势其实很不舒服。
纪斐言试着挣扎了一下。
大腿传来一个微妙的触感。一道道电流流遍全身,带来酥麻的感觉,仿佛一只撩拨理智的手轻抚过他每一寸皮肤,点煜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火种。
不可名状的物件隔着衣物抵住他敏感的部位,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纪斐言的脸色煞白。
胸膛传递来的温度炽热,纪斐言只觉得呼吸困难,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却导致他们之间的姿势变得更加暧昧。
“秦煜时……?”他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怎么样?”秦煜时的声音听上去带了一丝少见的沙哑。
“我没事,”纪斐言冷静下来,声音却骤停,瞳孔倒映出锋利的刀光,剧烈地收缩了下,“小心身后——”
没等他说完,秦煜时已经带着他一个翻滚,避开了身后的补刀,同时以一个极其稳准的姿态扼住的男人的手腕。
下个瞬间,狠踹在男人持刀的手上。
匕首从男人手上脱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坠落在了泥泞里。
秦煜时轻轻喘息着,扶纪斐言起身,看向身体蜷在泥泞里无法动弹的男人,眸色比夜还要深。
“他手腕已经脱臼,暂时无法再拿刀袭击人了。”
纪斐言抬起头,看见他在夜色下棱角分明的面庞。
心微微震颤了下,仿佛被什么触动。
片刻的沉默后,轻声问:“你怎么会来?”
“搜救队明天才能来。”秦煜时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纪斐言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他其实很想告诉秦煜时,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
秦煜时,你为什么会救我?
就算我失去联络,找人也是剧组和搜救队的事,你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那些往事横在两人之间,在年复一年里跨成了一道满是荆刺的鸿沟,让无数的话变成深埋在淤泥下的秘密,再无法宣之于口。
他沉默半晌:“这里没有信号,以眼下的路况,车恐怕无法开回去。”
“先去那里避下雨吧。”秦煜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废弃很久的停靠站。
仿佛心照不宣般,两人谁也没有再提及这场本不该发生的相遇。
“还有六个小时天亮,”秦煜时看了眼腕表,“等路况好点,再把车开回去。”
“嗯。”纪斐言没有多说。
停靠站可供走动的空间并不大,不过容纳他们两人还是绰绰有余。
意识到不得不共度一夜后,纪斐言主动去了停靠站另一边,规避了暧昧的距离。
冰凉的风灌进领口,像无数细小的冰锥,刺进皮肤,融化在血液里,冻结了身体里仅有的温暖,然后,埋下了一颗冬天的种子。
他知道秦煜时并不会想和他靠得太近。
雨还在下着,越来越大,声音渐渐覆盖了整个世界,与他记忆里的重叠。
十岁那年,同样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
父亲欠下巨款,将他和母亲推出家门,拿去抵债。
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的噩梦。
走投无路之下,母亲带着他去河边自杀,那是他第一次无限逼近死亡。
尽管最终被人救下,母亲却从此卧病在床,家里所有的支出都只能依靠尚且年幼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