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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31节

  就在他动这个念头的时候,别蒙童一看情况不对,又撒丫子跑了。
  邱长风拎着大白鹅径直跳到了他面前:“又是你小子使坏是不是?”
  “道长,”沈持委屈地道:“这次真不是我。”
  他看着那只可怜的大白鹅:“道长,它还有救没有?”
  邱长风眼睛瞪得像铜铃:“闭嘴。”鹅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了,但是他也不能饶了这帮臭小子。一天天的都不能让他消停会儿。
  “道长,这次真不是我,”沈持比较委屈地说道:“我没抢到鞠。”
  邱长风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微抿了下唇。
  沈持明显感觉到他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想笑话人但又自矜身份,忍着没笑出来的意思,就差甩过来一句:你这么没用啊?
  “让道长笑话了,”他干脆厚着脸皮自嘲道:“道长,我是挺弱的。”其实也不是,他只是上辈子心脏不好,极少跑动,这辈子虽然在乡间野了几年,但下意识地不会做特别剧烈的运动。
  他甚至怕磕着怕撞到。
  “嗯,”邱长风想都没想就赞同了他的说法:“你抢不过他们。”
  沈持苦笑:“是,道长,抢不过他们。”
  邱长风提着大白鹅去找孟度,见面就毫不客气地说:“你的学生一球把老道的大白鹅砸晕了。”
  孟度看了看他手里的大白鹅,羽毛洁白,体态优雅,只是晕得有点厉害,踉踉跄跄的还站不太稳,但不妨碍这是一只好大鹅。
  “道长在道观中自己烧饭吃啊,”孟度看着大白鹅两眼放精光:“观中有铁锅吗?”
  都这样了,切点莲藕炖着吃了吧。
  邱长风把大白鹅拽到身后:“孟夫子这就没意思了啊。”
  孟度笑吟吟地说道:“我这就去把几个猴儿给抓过来,道长拿蹴鞠砸他们,也给他们砸晕怎样?”
  “还是咱们去喝顿酒,”他有漫不经心地说道:“道长当年出去云游的时候,我正好借宿在紫云观中,次年就考中了秀才。”
  他少年时随母亲逃荒来到禄县,没有地方住,母子二人就借宿在紫云观后面的耳房中,和老观主有几分交情。
  也见过邱长风,那会儿邱道爷差不多五六岁的年纪,天天追鸡撵狗不干好事。
  “不了,”邱长风才不受他提出的美酒的蛊惑,拈了一下美髯说道:“让沈持,还有他的两位同窗好友,今日放学到我观中洒扫庭院吧。”
  已经去洗手洗脸准备回教室的沈持忽然打了个喷嚏,左眼皮砰砰直跳,有种不大吉祥的预感。
  这边,孟度:“给道长洒扫庭院管饭吃吗?”
  邱长风:“道观中伙食差,愿意留下吃的随意。”
  孟度点点头:“请道长先回,在下安排几名学生放学后去打扫紫云观。”
  “别人我不管,”邱长风此刻道骨仙风的气质也不要了,无赖地说道:“沈持必须得来。”
  孟度:“……”想再跟他理论几句,奈何道长抱起大白鹅,一眨眼的功夫竟遁了,找不到人了。
  放学时分。
  沈持收拾好东西正要回家,孟度找过来:“沈持你来一下。”
  把沈持叫过去说了邱长风的事情:“这个无赖老道,他该不会是要挖你去当道士吧?”以孟度敏锐的直觉,他觉得邱长风是来撬他墙角的。
  “啊……”沈持有点惊惶。
  他很喜欢花花世界,不喜欢修道。
  “我瞧他在外面云游了十多年,竟孑然一身回来,”孟度:“估摸着没人稀罕拜他为师,他怕紫云观传到他这里后继无人,耍手段骗你跟着他当道士去。”
  沈持:“……”他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
  “大约是被咱们砸晕了大白鹅气不过,”他厚道地说:“也的确是我们无礼在先,先生,打扫道观也不是什么大事,道长既然点名了,我去吧。”
  孟度点点头:“你随我来。”沈持跟着他走,除了书院,和东边挨在一处的有个院子,那是书院先生们的宅子,孟度进去后去树下挖了埋的一坛酒来:“邱道长喜欢喝酒,把这个给他带过去,另外再替我给他赔个不是,以后切莫再到他那处蹴鞠了。”
  酒坛子有点重,九岁多的沈持还抱不动,恰好江载雪等几人跟来看热闹,孟度就让他抱了:“你们一块儿去紫云观,好好给道长清扫庭院。”
  江载雪:“……”
  这事儿又落到他们头上了。
  第31章
  紫云观。
  洒扫庭院对沈持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 进门后分工明确,有人去井里面汲水,有人去扫落叶, 有人去拿抹布……很快秩序井然地看起活儿来。
  邱长风看见台阶上放着的酒坛子:“是孟度让你们抬过来的?”
  “是的道长,”沈持说道:“孟先生说道长爱美酒。”
  邱长风看了眼, 没动,转身回三清殿去了。
  沈持:“……”仔细看道长, 确实有点惆怅的样子呢。不会因为很焦虑收不到弟子,担忧紫云观没有人继承吧。
  不妨贴贴招生通知, 说不定很多人愿意来拜师呢。
  沈持在心中调侃了下, 随后他去灶房看了眼, 里头还是他之前收拾过的样子,没有人动过, 可见邱老道没踏足过灶房。
  想来道长多半跟帽子妖之事无关。
  沈持稍稍安心, 转而一心洒扫。
  这日打扫完紫云观要走的时候,沈持看见邱长风一人坐在屋顶的脊兽上喝酒, 微红的面色, 可以预见五十岁之后的道长必然是鹤发童颜, 不像发愁收不到徒弟的人。
  觉察到沈持在看他,邱长风也看下来:“小子,还不想走啊。”
  “道长,”沈持说道:“你干喝酒啊?对胃不好, 等我一会儿。”
  他说着跑回书院的食堂, 看看锅里还是卤着的豆干, 蒸锅里还有米饭,他都装了些,又跑到紫云观去。
  “道长, ”沈持续把饭放在石桌上:“下来吃点东西啊。”
  看样子还没修成可以辟谷的阶段吧,都是肉身凡胎。
  邱长风放下酒,轻巧地从屋脊上跃下来:“你也坐下来跟老道一块儿吃吧。”
  沈持与他相对而坐,擦边试探:“道长要是早回来几天就好了,还能帮禄县捉捉妖呢。”
  “贫道不会捉妖。”邱长风摇摇头。
  沈持给他斟了碗酒,露出“怪不得孟夫子他们说你术数不精呢”的微愕表情:“道长不会捉妖?”
  “不会,”邱长风喝了酒,微醺,一双凤眼微眯:“没见过。”
  连妖都没见过,谈何捉妖。何况,这世上哪里有妖,即便有,也都躲在四极八荒深山老林,来人堆里挤什么,找捉啊。
  都是以讹传讹之事,他是不信的。
  沈持沉默了。
  邱长风反过来问他:“禄县能有什么妖?”这里人口稠密,连个大点儿的山头都没有,什么妖眼神不好来这里晃悠。
  “帽子妖。”沈持一边看着邱长风的眼睛一边说道。
  “帽子妖?”邱长风皱了皱眉,忽然笑了,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没这号妖,莫不是什么人闲着无聊吓唬你们小孩儿玩儿的吧?”
  那语调就像一个专家说“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叫人信服。当然事情确实是这样,的确不是什么帽子妖,是人在作怪。
  他说完端起酒悠闲地饮尽。
  沈持:“……”
  天色不早,他准备告辞回书院,邱长风忽然说道:“贫道上个月路过省城秦州府,听人说隔壁献县的山匪死灰复燃,你们听到风声了吗?”
  山匪。
  献县的山匪不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史成麟老将军给剿灭了吗。
  沈持惊讶:“没有啊,道长能否详细说说?”
  “贫道就听了那么一耳朵,”邱长风说道:“秦州府里有人说献县县令管复给知府大人去信,说马老三又回来了。”
  “马老三”是二十多年前盘踞献县的山匪头子,真实姓名、出身不详,他对外自称叫“马老三”,手下的人都叫他“马王爷”。
  “马老三?”沈持从他爷沈山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和事迹:“不说早被史老将军打死了吗?”
  “或许不是他本人,”邱长风正经地说道:“二十年前献县剿匪的时候,有些个漏网之鱼,或者说后来有人想当山匪,顶了当年的名字,无非为了招揽人上山来落草。”
  献县还真是倒霉,光招山匪了,一波又一波的。
  沈持:“那朝廷,还会派人来剿匪吗?”
  当朝的县域没有戍守的兵力,有且仅有衙门快班一拨会功夫的衙役,或是零星的解甲武将。
  会不会还派史老将军或者史家别的什么人,他蓦地想到这个。
  “剿匪啊……”邱长风想了想,摇头:“如今的山匪还没成什么气候,只在献县小抢小掠的,即便朝廷知道了,不过让县中多加戒备而已。”
  再闹大了,或许秦州府知府会派将士过来镇一镇,当朝叫做府兵,戍守一省城安危的。
  秦州府剿匪不力,才会上报朝廷,请求兵部派兵前来。
  “哦,”沈持若有所思地说道:“多谢道长教我。”
  邱长风喝酒喝上头了:“你回吧,贫道要睡觉了。”说完他以天地为席,躺下就睡。
  沈持回到书院,吃过晚饭,像往常一样读书、画滚滚——不是,练八股文、习字。
  破题、承题、起讲三部分跟着夫子们精细学完之后,即当朝所称这三部分为八股文的“冒子”,学生学到这里,已算老练。
  《骈文概论》中说:“凡是屋场的文字,都重在一个开头的冒子,要这个冒子动听,才能得主司的青眼。”1
  屋场的文字,指的就是科举中应试的八股文。
  说的是写八股文,这三部分极其重要,能不能抓住考官的眼睛,从一堆文章中脱颖而出,就看这冒子写的好是不好了。
  沈持对八股文的“冒子”再度深度总结、复盘。
  “制艺者,代圣贤以言之也。2”这是书院夫子们每堂八股文课都要强调一遍的话,在他们看来,八股文的实质,尤其是写冒子,就是代圣贤立言,一定要体味、贴合圣贤之言以涵泳贯通之,才能从中生发出新的义理来。
  圣贤典籍,流衍后世,到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手中,虽然文仍是其文,字仍是其字,但朝代离开他们说话的语境过于久远,故其常出于文字之外的心传意解,后人相当难以领会。
  譬如上辈子智能手机的时代,大部分人已经很少会要死要活思念活着的人了,因为联络太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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