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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40节

  就这么随口说说。
  “唉,”掌柜的叹了口气:“沈小郎君好识货,你大概不知道,上好的朱砂产自西南的黔州府, 这阵子朝廷在那边用兵, 暂时运不出来, 眼下只有这些次等货凑合卖了。”
  沈持心中长叹,不知能说些什么:“……”
  还好这不是生活必需品。
  过了几日,沈月告诉他, 他爷把仨孙女叫到堂屋,给她们讲了史家女将镇守边关的故事,还领着她们去镇上买了笔墨纸砚,说了一番她们听不太懂的话。
  沈持:“爷这是同意阿莹和阿朵去上学了。”
  沈月听了高兴地跳起来。
  给老主顾点完蝈蝈,七月行半。
  有件事沈持想了很久,那就是几月前山匪之事过后,他猝然萌生习武的念头。
  但彼时手头的事情太多,只能深深压在心底。这期间说服自己放弃又蠢蠢欲动往复数次,终于在这天觉得非行动不可了。
  他去紫云观找邱长风,道长似乎又道骨仙风了些——瘦了。而且还很大的火气,不知是被谁给惹到了,见了沈持,白眼一翻:“你来做什么?”
  “我下个月要暂时离开禄县去省城的贡院听邹夫子讲学,”沈持说道:“来跟道长道个别。”
  “空手道别?”邱长风还在气头上。
  “城北有一家江南菜馆,”沈持早有准备地说道:“各色江南菜一应俱有,道长要不要去尝尝?我请客。”
  邱长风:“有好酒吗。没有不去。”
  “……”
  沈持闻到了观中一股刺鼻的味道,比较熟悉,是硫化汞——朱砂被加热的味道,他给蝈蝈点药的时候也会产生类似的极轻微的气味:“道长,炼丹炉炸了?”
  邱长风没好生气地“嗯”了声。
  他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想炼一锅丹药,可开火没几天炼丹炉炸了,险些没把他给炸飞,这丹是炼不成了。
  也不知是禄县的风不行,还是水不行。
  沈持:“……”
  很正常吧,他记得火药不就是炼丹炸炉的意外发现嘛。
  “不提了。”邱长风摆手道:“你方才说,请我吃江南菜?”
  沈持:“道长,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打了过来给道长品尝,不好吃明日我再换别的馆子请客,如何?”
  邱长风斜眼看了看他:“臭小子,说吧,我觉得你找我不单是告别,可能还有事。”
  有点过于殷勤了。
  沈持:“道长,你看我这不是要去贡院嘛,我怕出门在外被人欺负,想学点拳脚,道长……”
  科举之外,他还想习武,一来为健身,二来嘛,往后走出禄县,甚或秦州府,冷兵器时代蟊贼匪徒不绝,有武艺傍身总是安心些。
  不容易吃亏。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许久了,只是才腾出手来付诸行动。
  沉默,沉默。
  邱长风抬起手指指门槛,让沈持滚出去。
  明明他懒得动弹,还来找他做师傅习武,许愿请到别的地方去。
  又一阵硫化汞夹杂着别的什么气味扑进鼻中,沈持捏着鼻子,依照上辈子半瓶子水的化学常识,心中有个猜想:“道长,我大概知道你的炼丹炉为什么炸了。”
  “你说说?”邱长风对他的这句话兴致盎然。
  沈持:“道长,我猜的,不一定对。”
  “你快说。”邱长风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道长炼丹,”沈持说道:“是否要用大量的朱砂?”他根据上辈子所学的化学知识和方才闻到的气味推测。
  邱长风:“那是自然。”
  “没有好朱砂,”沈持把他给蝈蝈点药的事情说了:“我从药铺买的朱砂都不算好的,更不要说道长用的朱砂矿了。”
  杂质多,纯度很低。
  不过他只是给蝈蝈点个药而已,对朱砂的品质几乎没有要求,但想来与邱长风炼丹不一样。
  邱长风恍然:“怪不得,原来是被朱砂矿给坑了。”
  他买的朱砂贵不说,还难以甄别好坏,劳心劳力,耽误他炼丹白日飞升。
  看来日后要从外头买朱砂了:“小子,你知道哪里的朱砂好吗?”
  沈持拍拍胸脯:“只要道长肯教我武艺,我会尽力帮道长找好的朱砂。”
  他算是被沈持拿捏住了,不耐烦地说道:“行行行,教你,教你。”
  找到炼丹炉炸了的缘由,他胸中的气顺了些:“习武比读书苦多了,你真要学?”
  沈持怕他反悔,立即要给邱长风行拜师大礼:“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被道长一把薅起来。
  邱长风眯眼看着他:“不用拜师,你要学,我便随意教教你罢了。”怕受了他这一拜,就要卖身了一样似的。
  沈持不敢给邱道长压力:“好的,道长。”
  邱长风往后殿一指:“眼下你先跟着邱长夏练练八段锦,祛病健身蛮好的,等你下次从贡院回来,晨起可跟着贫道练剑。”
  邱长夏是他不知从哪里拐来的小道童,跟着他的姓取了名字,六七岁的小孩儿,看见沈持总咧嘴笑。
  “你可千万别叫贫道师父啊。”他又强调一遍:“不然贫道不教你。”
  沈持:“是,道长。”
  邱长风这才有点满意。
  那天之后,他每日黎明即起,从没玉村步行走到紫云观,和邱长夏打一套八段锦,邱长风坐在屋檐上,和脊兽肩并肩,看着他们动作实在不像话的时候,跳下来做个示范。
  让他们跟着他重做。
  沈持练了十来天八段锦,果然觉得神清气爽,筋骨结实了一些。
  也到了该启程去省城的日子。
  他又和江载雪、裴惟、岑稚碰了个头,约定七月底一块儿赴秦州府,各自相互提醒了要带的行礼之后,又各回各家收拾包袱。
  沈持去贡院前一天,县太爷文丛罕见地叫人给他送来路费银子,说是每个学生都送了十两银子当作盘缠,并带话给他们要好好听邹夫子的课,莫错失了良师。
  王大虬带着笑脸说道:“沈小郎君此去,一定能学得锦绣文章的精髓,后年定当泮宫折桂。”
  沈持深鞠一躬谢过他:“多谢王大人吉言。”又说了些请他日后多照顾沈煌的话,他把文丛赠的十两银子如数放到王大虬手里:“家父这些年多得大人照顾,请大人喝酒。”
  王大虬自然是推辞不肯受。
  离家的头一天晚上,二更初。
  三房那屋,张氏叉腰在训沈知秋:“阿秋,你能给娘争口气吗?明年要县试了,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不用功不刻苦,怎么能考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跟大房二房闹了,只关起门来跟儿子闹。
  低吼哭泣声把沈家白日里的喜气涤荡得一干二净,街坊邻居们被吵醒,都伸着脖子听她骂沈知秋不争气。
  夏夜凉风习习,有人走到院子里爬到院墙上看热闹。看热闹是刻在祖宗骨子里的喜好之一啊……
  沈持本来已经睡下,霎时被吵醒,沈月也被惊醒,吓得张嘴大哭,朱氏还在借着月光为即将离开禄县的儿子叠衣服,她揉揉眼睛冲出去对着三房的屋子喊道:“老三媳妇你们能不能小声点,阿月都被吵醒了。”
  张氏反倒声音更大了:“哟,二嫂啊,我在我屋里管教我儿子怎么碍着你的眼了,别以为阿池要去贡院听讲学你们二房能上天……”
  “我们不能上天,但能让你眼气得跳脚,”朱氏说道:“弟妹呀,考不考中功名不是打骂出来的,要是这样,天底下谁爹妈不会打孩子,那全得中秀才喽,打不出秀才的……”
  这番话算是狠狠地扎进张氏的心,她看着窝窝囊囊的沈知秋,又想起旁人提到沈持已是童生时朱氏脸上的神气,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你……你……”
  妯娌俩白天还好的跟什么似的,这下说掐就掐起来了。
  吵架声惊动了堂屋。
  沈山骂老刘氏:“老三媳妇太不像话了,你还不快去说说她在这儿躺着装死?”
  “怎么又怪我?”老刘氏不满意地起身。
  沈山眼睛一瞪:“要不是你把沈凉给惯成那样,能娶个扫把星回来?”
  老刘氏心虚,赶紧往三房屋里冲:“老三媳妇,你给我闭嘴。”说完她抬手打了沈凉一巴掌:“你娶的媳妇天天作耗,夜里不让阿月睡觉,你们还有个当长辈的样子吗。”
  沈凉夜里睡得正熟,无端被他娘打了一巴掌,脾气很大,上来红着眼要打人,又被赶来的沈山踹了一脚:“没出息的玩意儿,你想跟谁动手,嗯?”
  张氏见沈山老两口轮流打沈凉,又心疼起她男人来:“爹,娘,我就是心里头难受,不甘心……”
  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没控制住爆发了。
  大房杨氏披上衣裳跑过来:“老三媳妇你太心急了,不是说好了这两日就去青瓦书院给阿大阿二阿秋报上名,下个月转去念书,往后他们就跟阿池一样,给咱们考中功名,叫朝廷封诰命哩……”
  “阿秋这个犟种,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转去青瓦书院念书。”张氏大哭道。
  杨氏:“我说呢,原来是为这个。”
  先前她们妯娌合计着沈持去省城贡院后,得让阿大他们哥仨转去青瓦书院占着阿池的那份好处,阿大和阿二答应了,唯独阿秋依旧不肯。
  这让张氏心中郁结,这才闹来闹去的。
  朱氏听到是这个缘由,敲了敲沈持的门说道:“阿池,你去劝劝阿秋吧。”
  沈持披衣起身,去找沈知秋:“阿秋。”
  “你娘有意让你去青瓦书院念书,”他说道:“你不顺着她,她时不时会闹上一闹。”
  全家都不得安生。
  月光之下,沈知秋面带忧郁:“罢了,我顺着她便是。”
  他听沈持的。
  他终于答应这两日去青瓦书院报名。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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