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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63节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他醒过来,又烧了一壶热水喝下去,这时候身上的汗湿透了一层衣裳,头也轻了许多。
  问题不大了。
  这时大约是夜里的三更末,号舍里是昏暗的,考生们多数就寝了,偶有人去上马桶的声音。
  沈持摸黑从食盒里翻出些吃的来,稍稍补充体力。吃完,他感觉头脑清明,手稳稳的不是很虚,于是点亮蜡烛,从油纸袋中取出试卷,打算誊抄文章。
  研了磨,涮好笔,坐端正,运了运手腕,他无比郑重地在试卷上写下第一个字……一行字,一页字,直至五更天亮,号舍里嘈杂声一片,沈持沉醉于笔端,没有被外物所扰。
  多年练下来,他的字已经不会在科举应试中减分了,出彩不出彩的不知道,反正不拉跨拖后腿就行。
  此时,他的答卷已经写了一半,大约还需再花费两个时辰就能完工,头场考试要到傍晚时分才收卷,他的时间很充裕。
  沈持细嚼慢咽吃了一顿早点。吃完饭后并不急着誊抄,又裹着衣裳眯眼小憩了会儿。
  到了辰时初,考场中只余下笔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他也养足了精神,起来用清水抹了把脸打算把余下的誊抄完。
  外头又下雨了,号舍之中添了一层寒凉。
  研磨时稍一抬头,看见一排排号舍之中,每个洞都露出一个头,每一房都伸出一双脚,像……就秋末冷风中的蜂子。
  誊抄很快,几乎是个不太费脑子的体力活,沈持在午后时分已经写完毕,他把试卷检查了一遍,又装进油纸袋中卷起来,解下考篮上栓的红绳系好,听说这是历届考生的习惯,系了个好看的结之后,他把东西收了收,也不早交卷,靠在号舍里一口口喝热水。
  许久之后只觉得外头天黑了一层,他抬头看去,天光隐了大半,快到黄昏掌灯时分了。
  也是乡试每场交卷的时候。
  考场之中也随之骚动起来,有人高声叹气,有人坐立不安,还有人在奋笔疾书赶最后的时间……
  沈持安安静静地坐着,很快,一声催促的鼓鸣传来,主考官李叔怀沉声道:“停笔。”
  考场中的笔应声而收住。
  书吏们依次收卷子。
  沈持的号舍在前头,他出来的较早,背考篮竟觉出有些吃力,不过他硬撑着出来并没有丢丑。
  别的考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出来号舍后一个个面如菜色,哆哆嗦嗦的,走路东倒西歪……也不知是病了还是熬的。
  沈持:这才是头一场。
  等候在贡院外头的赵蟾桂跑过来接过他的考篮:“沈秀才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是文章做的不好吗。不会不会。
  “昨夜发了烧,”沈持说道:“不过不碍事今早已经退了。”
  李叔怀真是他的贵人。
  “去看大夫吗?”赵蟾桂很紧张:“抓几副药煎着喝吧?”
  沈持:“不要紧。”
  后天才考第二场,他能缓个两夜呢。
  二人回到采芹客栈跟掌柜的说了,人家立马说给他作的饭菜清淡精细些,沈持上楼回房歇着。
  从贡院走回来全身又都是汗,他拿帕子擦干,脱了鞋袜躺床上去歇息。
  在号舍蜷缩两天,乍然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舒展,惬意无比,没有语言可以描述,他很快睡着了。
  这次是三天以来的深度睡眠,真正解乏的那种睡眠。
  睡梦中,有人进来轻声唤醒他让他喝水,他迷糊了一下,知道那人是赵蟾桂才接过去喝了,是米汤,他贪恋地喝了一大碗,一句话没说又躺下去接着睡。
  一夜酣睡。
  第二天起来已然全好了。
  沈持:万幸,万幸啊。
  这一日秋雨点点滴滴,风又寒了一层。
  “沈秀才,”赵蟾桂说道:“咱们从禄县带来的衣裳还是薄了些,不如买件夹袄吧。”他想着沈持在号舍里病了:“就是那日夜里下雨冻的。”
  沈持把钱袋子拿给他:“是该添衣裳了。”
  叫赵蟾桂去买两件,他俩一人一件。
  夹袄买回来,沈持试了试还算合身,也很暖和,再看看天,这衣裳买的算很及时了。
  他又列了个单子,让赵蟾桂去买了第二场考试的吃食,到了次日按时赴第二场考试。这场考试题目比头一场容易些,沈持作答很顺利。
  考完下来能与汪季行等熟人言笑晏晏,看上去没耗费太过。不过也有上百名考生病了,缺了第二场考试,只能等三年后再来。
  最后一场考试考到第三天晌午,只两日又半天,比前两场都轻松,但考生们似乎失控了,考场中时时被叹气和哭泣声淹没,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像病鸟,大限将至一般。
  而考试结束后从号舍里放出来,许多考生摇身一变又成了精神小伙儿,呼朋唤友结伴一头扎向青楼。
  沈持:“……”
  给他看呆了。
  汪季行邀请他去茶楼听说书,沈持想这个可,到了地方,茶汤上来,只听说书的老头说的是:
  “……你们有所不知,西南黔州府那个地方,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到处是密林,瘴气弥漫,荒无人烟……戍军在边境上巡逻操练总是遇到瘴气,老朽在这里押个注,这史小将军能活五年,最多五年……”
  可怜红颜不久要成为枯骨了。惋惜呀!
  又在嚼舌京城武信侯史家的事。
  沈持:“……”
  这说书的真的嘴臭,走了,再也不见。
  他又随着汪季行去逛书摊翻了翻本朝文人写的小说,挑一本看起来,谁知道看着看着来气了:明明故事很好看,可到了主角性命攸关的章节突然笔锋一转,开始着墨在女子的红酥手,樱桃小嘴……就跟上辈子看武侠小说紧要关头忽然开始对女子的身材描述,看得又气又急,一边骂作者“这个老登”,一边不得不快速翻过去追后面的故事情节……
  似曾相识却也索然无味。
  沈持决定还是回客栈窝着。
  第61章
  秦州府今年的秋后又干又燥, 风是干的、燥的、热的,像用火烤过,或是放在锅里爆炒过。
  沈持在外面晃了一圈回到客栈, 只觉得身上的襕衫拧一拧能出水,拿扇子不停地扇风, 可是心不静哪里能凉,还是热得他喘不过气来。
  出了房间, 一群考生聚在客栈的大厅中议论这次乡试的题目,一名叫杨兆琦的考生看见他自来熟地说道:“沈兄同是听过邹夫子讲学的, 这次八股文‘君子贤其贤’的题目, 按照邹夫子所教, 是该这样破题的吧?”
  问完,他背出自己的破题句子。
  引来稀疏的几声奉承叫好。
  沈持对这位四年多前在贡院短暂求学时的杨姓同窗没印象, 方才也没听仔细, 只得硬夸了几句。
  杨兆琦挑挑眉:“沈兄又是如何破题的呢?”先前在贡院一起求学时,那会儿邹夫子为数不多的夸赞都给了沈持。
  沈持:“实在对不住, 我记不得了。”
  “定是你作的破题不如杨兄的, ”一个他不认识的考生尖声笑道:“说出来怕被杨兄比下去喽。”
  沈持拱手道:“在下愚笨, 的确不如杨兄。”
  说完,他打声招呼又回房去了。
  这下更觉得热了。
  后来他发现了,他不是热的他是烦的。最要命的也不知道是在烦什么,就莫名其妙燥得不行。
  大概是多年没日没夜的读书, 乡试完一下刹车突然停下来的空虚感让人不适吧。
  “沈秀才, ”客栈掌柜上来敲门:“您还在在小店住上几日啊?”
  此次乡试的放榜时间在九月初十日左右, 其时正逢桂花盛放,故又称“桂榜”。
  今儿八月二十,距放榜还有一段日子。
  不是所有的考生们考完之后都要滞留省城花天酒地, 沉默且安分的是大多数,这一两日陆续要返回家中了。
  沈持:“在下明日就走。”说完他拿出碎银子结了房费:“这阵子多谢掌柜照顾了。”
  与其在这里每日浑浑噩噩等放榜,不如回禄县暂且躲躲清静,等放榜那一日再来。要是考中的话,放榜后的第二天,例由知府大人举行宴会,要宴请考官团、阅卷官及新科举人,席间歌《鹿鸣》诗,大家一起吃一顿“鹿鸣宴”。
  听说宴前还要会给新举人发一套丝质的衣帽等物,反正考中的话不白来。
  “哪里哪里,”客栈掌柜满脸堆笑:“不知沈秀才能不能为小店留下一份墨宝?”
  这十多天他暗暗观察,入住他家客栈的乡试考生里头,只有沈持一人每场考完没在房间砸、摔东西,或者半夜对着黑魆魆的夜空喊明月……
  以他开了多年客栈的经验,那些考生多半是中不了举的,像沈持这样该吃吃该睡睡的的主儿,押吧,一押一个准儿。
  沈持:“……”
  他心中闪过一抹浅浅的得意:你眼光真不错啊。
  但尚未放榜一切皆不好说,他可不敢大剌剌地留什么墨宝,万一不中举那要被笑话死:“掌柜看重,在下十分感激,待张榜之日若及第成名,在下定来奉上。”
  一句话:先欠着吧,等他考中桂榜再来赠字。
  客栈掌柜不敢勉强,只得笑道:“小的在此恭候沈秀才此次乡试攀蟾折桂。”
  沈持:“多谢。”
  入夜收拾回家的东西,赵蟾桂问:“举人老爷回到禄县做什么呢?”
  刚考完总不能还要闭门读书吧。
  “回去呆着。”沈持说道:“好好说话。”叫什么“举人老爷”。
  回到禄县跟他爷沈山下地种地或者著书立说,写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小说他是不行了,他脸皮薄当不了老登,要不写写怎么玩虫给蝈蝈点药吧。
  这个可写的很多很多。
  反正不能闲着。
  赵蟾桂:“……”听他的语气好像带着火气,得,把舌头收起来少说话吧。
  二人睡了一晚,八月二十一日早上吃过朝食往回赶。
  ……
  考生交卷后,考官团还要组织阅卷、录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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