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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74节

  翌日。
  沈持一觉睡到五更天醒来,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睡得这么死没被偷了银票吧?
  急忙一摸中衣里面,还好,尚在。
  别的房间里的举子们都如他一般,醒来后急急去摸钱袋子,摸到了才知是虚惊一场。
  沈持从包袱里挑了身新衣穿上,挽发时又觉得发带旧了,又换了新的浅青色发带束发,下楼时赵蟾桂瞧了他一眼,总觉得沈小老爷今天有点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嘶——”马棚里有马的嘶鸣声。
  沈持快步下楼,往外头一看,只见史玉皎牵出马,正准备启程上路,他快步走出去说道:“多谢史将军。”
  谢谢庇护,谢谢你送来的肉,真的很香。
  史玉皎一抱拳:“祝愿郎君此去提衡霄汉上1,早日看尽长安花。”
  沈持想不出除“谢谢”之外的话回她,微微发呆的瞬间,她已翻身上马,飞驰远去。
  第72章
  举子们也收拾行囊, 匆忙上路。
  至黄昏之前他们出了通州府,抵达京城。
  京城城门宏伟,气度非凡, 城楼上的守卫如罗汉一般,俯视着一个个进出的马车和行人。
  如果说一路经过的州府是繁华, 那么一对比京城就是富丽堂皇。
  从马车的装饰到迎面而来的路人的服装,都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分光鲜, 街肆上的小贩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见谁都打招呼。
  不是真正来古代看过, 很难从历史书中想象出古代京城的市井到底有多繁华, 淳朴和自然的交融, 农耕社会的形形色色,和后世的科技与光影交织的城完全不同。
  古香古色也能让人为之震撼。
  举子们来京城参加乡试, 一般都会去会馆——各省在京城开办的官办餐馆客栈一体的, 供乡贤们平时聚会、举子进京春闱的落脚点,报到、入住, 不用另寻住处。
  王皓是第二次赴考, 轻车熟路, 带着沈持沈持他们很快找到秦州府会馆——一个偏远的破旧门面,里面不大亮堂还有些冷清。
  “有人在吗?”汪季行用秦州话去问。
  很快有两个伙计跑出来,嘴里同操着秦州方言:“可算是来了。”
  原来别家会馆的举子们早几天前就到了,只有他们秦州府的迟迟等不来人。闻声会馆掌柜申四明又带着几个伙计出来殷勤地帮他们拿东西:“路上还顺利吧?”
  “从哪里进的京?没走通州府吧?”
  听说好多省府的举子们都被偷被劫, 有人到了会馆身无分文, 吃住都得找在京城的同乡资助了。
  沈持说道:“我们是从通州府过来的, 不过还好没遇上蟊贼。”
  申掌柜几乎不敢相信:“从通州府进京的?”
  竟然没遇上专抢举子的蟊贼,奇了怪了。
  或许是他们来的晚,蟊贼抢够钱罢手了, 也有可能。
  举子们并不多说,办了入住后各自回房。
  会馆给他们安排的全是最好的上房,早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屋中的一应家具也收拾得洁净,看着很舒适。
  沈持进去后对赵蟾桂说道:“赶了一天的路,先坐下歇口气。”
  赵蟾桂放下东西往椅子上一坐——“咔嚓”椅子腿断了,把他摔了个脚角朝天,“唉哟”直叫疼。
  沈持:“……”
  楼下申掌柜听见动静,立马亲自前来问询怎么回事,这要是摔着举人老爷还得了。
  “申掌柜,这椅子糟了。”赵蟾桂委屈巴巴地说道。
  申掌柜看着他,却叹着气对沈持说道:“这屋子里的陈设是旧了些。”
  沈持:“我方才进来时看见门面亦是破旧,莫非会馆开办艰难?”
  “实不相瞒沈老爷,”申掌柜说道:“真叫您说对了,秦州府每年的考中进士的人少,自然在京城做官的就少,在京的乡贤少,每年给会馆捐钱的人就少……”,他一连说了许多个“少”字:“维持下去捉襟见肘啊。”
  外省比如江浙二府每年考中的进士占此科人数的一半还多,甚至某些年份的甲榜三鼎甲基本上被他们包揽,他们日后做了官,会拿出一些钱来捐给本省的会馆,捐赠的人多,他们省的会馆自然装潢富丽看着气派许多。
  而给秦州府会馆捐钱的乡贤太少,以至于他每年不得不去找秦州府要银子,修缮左支右绌的,屋内的椅子腿被老鼠啃了也不舍得换,一修再修俭省着用。
  沈持:“难为申掌柜了,我们小心着些用吧。”
  “委屈沈老爷了。”申掌柜万分歉疚地说道:“在下给您换一把好的来。”
  沈持心想:他说的“好的”也只能是糟得不厉害的吧。
  果然,一会儿搬来一把四条椅子腿新旧不一的,可能之前断了腿修过,不过试了试还算结实,凑合能用。
  “要是咱们秦州府什么时候能出个三鼎甲就好了,”申掌柜换好椅子后,又检查了一遍屋里的门窗:“我们秦州会馆也扬眉吐气一回。”
  “掌柜的,”赵蟾桂揉着摔痛的屁股指了指沈持:“您的期望可能要着落在他身上了,沈老爷是去年咱们府桂榜的解元郎,文曲星下凡,一到做文章的时候啊谁也挡不住他的运势……”
  沈持:“我听着呢,赵大哥你接着吹。”
  赵蟾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说的都是事实嘛。”
  申掌柜听说沈持是解元郎,惊喜地拱手道:“沈老爷这么年少就高中解元,真想不到啊。在下失敬了。”
  沈持:“掌柜别听他胡说,我今年也是来碰运气的。”
  “我看解元郎这气度,”申掌柜把他打量一番说道:“定会占得杏榜一枝,高中进士。”
  沈持拱手还礼:“他日真能登科,必不忘掌柜今日吉言。”
  将将安顿住下,外头的天已经全然黑了。
  晚饭时,申掌柜拿出会馆最好的饭菜招待举子们,种种照拂十分周到。
  一度让沈持觉得这次春闱考不出个名堂来就无颜见江东父老,是以他夜里又熬夜——文人说的三更灯火,读书了。
  ……
  第二天他们外出一次,与各省考生打了个照面。
  各州府的考生从四面八方涌进京城来,五湖四海的,谁也不知道谁的根底,都相对比较谨慎,头一开始几乎看不到口若悬河,大谈特谈的人。
  可厮混几日后,有些人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沈持想起江载雪说过的话,“每次话说多了都得后悔。”,他有同样的感悟,因而开口之前三思再三思,能少说的绝不嘴贱多说一句话,只听别的考生瞧不起这个轻视那个,看着他们不消停,横竖不参与。
  有人打听秦州府来的举子,得知沈持年纪最小却是桂榜解元,好奇地去翻他的老底。听说他父亲不过是禄县的一名微末小吏,他们对他的家学嗤之以鼻:“如今这世道啊,什么人靠运气都能中解元,还进京来考进士了呢。”
  “他文章究竟如何?”有人提出质疑:“作过什么诗?”
  有好事人:“听说沈解元什么都好,只有一样不会作诗,听说他在鹿鸣宴上都一句没作出来呢,呵呵,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嘛……”
  于是有人偏偏要拿作诗来说事,邀请他们去游西山,文人的游山玩水,不单单是游,还要输出,你看古人的诗啊赋啊,好多是不是都是游山玩水之后的副产物。
  这种邀约对于沈持来说就是浪费时间,他想都没想就以要温书为由,拒绝了外省举人大老爷们的提议。
  那些人笑呵呵:“沈解元这是怕了?”
  沈持也不争一时:“在下不才。”
  没错,他怕的很呢。
  正要腹诽他们一句“无聊”,转念一想,大考当前他们怎么都这么闲,不担忧落榜吗?
  反过来挺佩服他们的心态的。
  后来才了解到,本朝还算仁义的,但凡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考到最后要是落榜的,朝廷给他们发放十两纹银,这在当朝够一家老小吃穿用度,让返回家乡,或者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京中的一些人家开始聘请师爷、私塾西席的,朝廷专门写举荐信,大概是出于要尽量安抚好每一名考生的目的吧。
  让他们不至于完全绝望。
  动不动逼个黄巢出来造反什么的,闹得鸡犬不宁。
  更有江南的举子们,即便考不中,他们回到家乡,莺歌燕舞,诗酒风流。也不会落魄苦闷,所以在大考前有心情玩闹。
  沈持觉得当今天子在这方面还是很会疏导读书人情绪的。
  第73章
  这些走哪儿说哪儿, 喋喋不休的举子入不了他的眼,但总有几位士子雅人深致,比如荆州府解元顾钰舟, 广东府解元长孙泓,江苏府解元徐照真……让沈持生出仰慕之心。
  但, 这些如圭如璋的举子,到了会试的时候多半是他的对手, 他们之间必然要有一场较量。
  沈持挺慌的。
  他正隔着人群打量徐照真,那是一位二十岁出头, 爽朗清举的青年才子……忽然左肩被人拍了下:“归玉兄?”
  他一回头, 两位身穿华服的惨绿少年笑吟吟地看着他:“想不到退思园一别这么就又见面了。”
  “言念兄, 允芳兄?”沈持惊喜道:“我昨日到了京城之后还曾想过昔日在退思园的同窗,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了。”
  这俩是京城人氏, 一位是李颐, 他字言念,另一位是贾岚, 字允芳, 都是他在退思园时的同窗, 一同学习过三载。
  “听说你考中了秦州府解元,真是可喜可贺啊。”李颐说道。
  沈持忙道:“京城今科才子云集,我自愧不如还来不及,言念兄可别再提什么解元不解元的了。”
  “你当年在退思园最是勤奋, ”贾岚说道:“悟性又是上等, 文章作的是实打实的好, 秦州府解元实至名归,不要妄自菲薄长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啊归玉兄。”
  沈持一笑:“不瞒允芳兄,此次桂榜之后不自量力赴京会试, 我心里实在是没底。”
  李颐笑道:“归玉兄你今年下场就对了,要是等上三年,你与京城解元林瑄林挚一同场,就要被比下去了。”
  京城桂榜解元林瑄的继母不幸于前年冬天过世了,身为人子他要守孝三年,故而不能下场今年的春闱。
  林瑄。
  这个名字勾起了更多在退思园的回忆,那时王渊对林瑄的文章赞不绝口,还让学生们去看他流传出来的程文。
  沈持记忆犹新。
  “还是跟我们这些平庸之辈一道考好啊。”贾岚开玩笑地道:“你看今年来应试的举子格外多,说不定都是为了避开他呢。三年后的春闱,我瞧着是给他一人开的。”
  三人一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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