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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81节

  另一篇,格局皆超,不经意语中俱伏深情奥旨。
  将这三篇佳作放在一处,甚至分不出伯仲来。
  已临近放榜之日,从第四名之后的名次已经定了,这三份如何定名次叫曹慈和一众同考官们头疼不已。
  拟录取的朱卷择出来之后,还要请三位京中进士出身的三品以上儒官前来堪磨,生怕看走眼选出劣等文章来。
  苦苦比较两日之后,曹慈说道:“罢了,等着堪磨时让他们来选就是了。” 为国选贤才,分毫马虎不得,考官们衣带渐宽,说话声都嘶哑了。
  此次会试的三位堪磨官中,有一位是大理寺卿贺俊之,他之前也是同考官,但没参与判卷。
  曹慈把三份朱卷拿出来说难定名次,应并列头名。
  贺俊之冷着脸说道:“难不成曹相准备点三个会元?”滑天下之大稽。
  曹慈:“不如等墨卷揭开之后按照考生年纪来排?”
  “哈哈哈,”贺俊之笑起来声音细弱没有中气的模样:“曹相何不直接从最老的举子中选出来当会元,还要这会试做甚。”
  曹慈被他气得想要骂人:“那贺大人说该怎么办?”
  “既然文章做得都一样好,”贺俊之说道:“何不拿来考生墨卷,比对书法,谁的字最好就点谁为会元,如何?”
  其他考官觉得这倒也是个法子,反正也到了该拆墨卷的时候,只是不拆糊名,比对书法罢了。
  曹慈:“这……本官得奏请陛下允许。”
  本朝科举以文取士,不是以书法选才。
  他不敢擅做主张。
  贺俊之:“那么曹相快一些吧,天下举子盼杏榜望眼欲穿。”
  曹慈:“……”别说举子了,就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到你们大理寺手里还不是给拆成骨头,这会儿倒装好人发善心了。
  次日,皇帝准允,同意拿墨卷对比三位举子的书法。
  然而考官们一通对比下来,三份墨卷的书法都很好,也不相上下。
  正为难间,贺俊之翻了翻其中之两份说道:“这两份后续的字稍显仓促,曹相请看。”
  一篇的最末一行,另一篇的最末一字,有极细微仓促收笔的痕迹。
  或是到最后临近交卷了担忧时间来不及,或是写顺畅了得意忘形。而余下那份则从头至尾气定神闲,通篇不慌不忙有静气。
  曹慈:“果然如此。”
  于是便拟定另一篇为头名次。其余一篇只有一字仓促的为次名,另一篇为第三名。
  至此,终于拟定完会试的录取名次。
  另一拨官吏——录取官拆开墨卷的糊名,将朱卷与考生一一对照登榜。会试登榜从最末一名写起,录取官写到最后,“嚯”了声:“这次的会元竟不是出自江浙二府,也非出自京兆府,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众人惊问:“是谁?”
  录取官说道:“头名乃是秦州府——沈持。”
  第81章
  秦州府。
  他们在脑海中想了想, 那地方什么时候出过三鼎甲都记不得了,看来今年被天上的文曲星君眷顾了。
  “哟,”录取官又说道:“第二名是江苏府徐照真, 这位才子该不会是宜兴县一门七进士的徐家子弟吧?”
  众人皆叹徐家真世代书香。
  “这第三名薛溆来头就更大了,”录取官写完榜跟众人闲话:“杭州府薛家祖上在咱们朝曾出了两位相爷……”说起杭州府薛家, 他们可不陌生,议论纷纷。
  又往下看, 广东府长孙泓,豫州府韩济, 徽州府张一桐……无一不是当地的望族。
  而对于沈持, 他们除了知道他是秦州府解元外, 从来没听说过沈家的来头。
  有人说道:“寒门自来少贵子,沈会元能出头极是难得呀。”
  “可不是, ”录取官正在核对考生们的籍贯、年龄等事项, 说道:“看样子这沈家似乎连寒门都算不上,”寒门好歹也是个没落的世家呢, 沈家……他忽然惊呼:“沈持, 年十七。”
  众人:他看花眼了吧。
  纷纷凑过去一看:“……”没错, 今科会试的会元沈持确实年方十七。
  才十七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贵不可言啊。”
  ……
  还在秦州会馆闭门读书的沈持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起身漱口时听见赵蟾桂在笑话他:“莫非是哪位小姐爱慕老爷,在闺中念老爷的名讳呢。”
  沈持:“把你藏的话本拿出来,我瞧瞧。”
  他两辈子加起来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 还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没少看市面上流行的话本, 瞎代入罢了。
  赵蟾桂:“……”
  他赶紧转移话题:“老爷, 明日是不是要放榜了,老爷去看榜穿哪套衣裳,我这就去准备。”
  沈持:“……”
  可不嘛。今日四月初八, 明日四月初九,正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是灰溜溜卷包袱回家还是留下等殿试后衣锦还乡,明日一放榜便知晓。
  沈持拿出前一阵子他赚来的银票,摸了摸,深吸一口气:就算万一落榜了也不白来,好歹赚了润笔费,不亏。
  三年后进京赶考的路费都有了。
  “赵大哥,”他说道:“会试不用去看榜。”
  本朝会试中式者成为贡士,过几日再赴一场殿试,出来后摇身一变最差也是个同进士,被朝廷委派正儿八经的官职,以后就是官身了。
  非常矜贵。
  哪儿还能让贡士大老爷明日黎明苦哈哈地跑去国子监看榜,自会有报喜官将喜报送到会馆中来,他们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给足排面让新晋的贡士大老爷们风光一把。
  赵蟾桂:“那我去准备赏钱?”
  沈持:“你去找申掌柜打听打听,往年会试放榜,都来几拨人,官府的报录官大抵什么时候来。”
  录取官填榜之后,朝廷会派专职人员——报录官将登科喜讯报给新科贡士。但往往到了放榜那日,来给新科贡士们报喜的不仅仅有朝廷的报录官,还有上辈子看明清小说里提及的“报子。”
  “报子”是一些专门在放榜当日黎明屯在国子监门口,等榜单一出来他们便抄写下登科贡士的名单,而后跑到人家的会馆去,叫声“老爷”说几句吉祥话,而后索要赏钱的非官府报录官。
  因而报喜不止一回,可能还会有二回,三回……且索要赏钱以百文起,不给就赖着不走。给了很快他又打转回来,再次要赏钱。这么一算,一旦考中,要撒出去的赏钱上不封顶啊。
  沈持很担忧。
  赵蟾桂很快回来:“老爷,沈掌柜说往年咱们府考中的仅有一二人,且名次靠后,往往只有官府的报录官来。”
  不值得报子们来一趟。
  沈持点点头:“你先预备好给报录官的赏钱吧,要多一些。”
  他觉得他应该能考中……吧,有必要提前预备下给报喜官的赏钱。
  赵蟾桂连忙去了。
  当晚下楼吃饭时,秦州府的举子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碰面只颔首致意,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大抵都没心情吧。
  沈持扒拉两口饭后回房,当晚早早洗漱躺下。但他睡不着,不停地回想着会试三场的作答,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脑海中循环回放。
  隐隐听到隔壁一声声叹气。
  沈持又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裳光着脚站在屋里。
  街肆上传来二更的梆子声,窗外,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1,分毫不为五千余举子们今夜的无眠而减淡繁华。
  屋内的几上,放着一盘京城的点心。
  沈持于无聊中随手拈起来一块,正要往嘴里送却看见上面爬了一只蚂蚁,他连忙又放下。
  余下的他不会再吃,但他今夜小心眼到也不想给蚂蚁吃,于是他就地取材,将房间里破旧的炭盆剪开,用铁皮做了个挂钩,挂钩的上面串了一个可以盛水的铁碗,然后他把挂钩悬到房梁上,又在铁碗中注入水,弄完一看,嘿嘿,蚂蚁要想吃糕点,顺着绳子爬下来一下就掉进水里了。
  吃不到了吧嘿嘿。
  沈持把糕点放进袋子里挂在挂钩上,这时候,三更的梆子声出来,深夜了。
  大约是忙活一个时辰跟蚂蚁较劲累的,他打了个哈欠,终于困了。
  遂就寝。
  灯一熄灭,他屋中顺着房梁偷偷爬上去的蚂蚁眼看着就要够到点心了,却被一碗水横在面前,往前一步是淹死,往后一步是饿死,它们气得想爬上床啃咬沈持一口,想伤害我的方法有很多,只要你伸出手指放在我身上用力一碾,可你非得用这种让我吃不到又气死我的办法……
  床上,沈持睡得也不安稳,他翻了个身,似乎在回应蚂兄:没错,我是故意的。
  就这样从床头翻到床尾,又从床里滚到床外,一夜便过去了。
  次日黎明,红日初升。
  秦州会馆门前换上了红色八角风灯,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喜庆。
  伙计们扫着庭前石阶上的落花,对早起的申掌柜说道:“都说风水轮流转,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元的风光轮到咱们。”
  每次会试放榜报喜,会元出自哪个省,他们会馆的风头就最盛。而自家今年又要看别家的会馆热闹,他们关起门来喝醋了。
  申掌柜笑了笑:“等吧,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老举人王皓恰好从屋里走出来,说道:“今年咱们秦州府不一样了,你们有所不知,沈解元曾师从王渊王大儒学习三载,这次春闱,即便会试中不得头名,殿试也得点个一甲。”
  申掌柜听了立刻说道:“快,把咱们会馆扫干净,树上都挂上红绸,只要沈解元他们考中贡士,不论多少名,都给我狠狠打赏报录官。”
  为殿试之后迎接一甲的喜报提前预热。
  “得嘞——”伙计的话音还没落地,忽然听到跟他们隔了几条街的广东府会馆舞起狮子来:“咚——咚咚——咚咚咚——”
  申掌柜:“呀,报喜的去了?”今科会试的会元花落他家了啊。
  没事没事,方才王老爷不是说沈解元这次春闱定然能中三鼎甲嘛,他们秦州会馆的风光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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