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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90节

  周六河陪着笑脸:“沈大人请讲。”
  他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说完了话,请周六河起来,一行人进了三岔驿站。
  赵蟾桂:“……”
  这要是传出去让沈持那群最毒的挚友知道,还不得说他下河洗个澡,全京城的人今年都能喝上龙井茶,那可是上好的绿茶味儿啊,啧啧。
  这是出京的第一驿,也是进京的最后一驿,叫三岔驿,青砖黛瓦、三重飞檐,前面的牌楼上悬挂着“置邮传命”四个大字,后面是一处合围式建筑,里面有供宦海北来南去的官员或者文人墨客们食宿的地方。
  沈持一行人选了二进院住进去。
  风中飘来柴草的气息,城里人家正在烧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腾。
  周六河咬着后槽牙把精心准备的饭菜送进来:“时候不早了,沈大人请用饭。”
  毕竟他是后宫周淑妃的侄子,沈持不敢把人得罪太狠了,连忙说道:“多谢周大人,周大人执政一方,想是公务繁忙,下官一路风尘也想早早歇下,大人随意些,请回吧。”
  “沈大人好生歇着。”周六河终于脱身,从客栈出来他面色阴郁,上了马车他瘫坐在里面,跪得他险些没晕过去。
  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苦头了,沈持这个酸腐文人,气死他了。
  ……
  沈持住进三岔驿后,吃了一餐饭,闲来无事在驿站之中转悠。
  三岔驿的墙壁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他凑近了一看,原来是过往的官员或者文人墨客题的诗句。
  他想起来了,后世流传很多绝唱,最初就是题在驿站上的,比如《阳关三叠》便是诗人在渭城驿写的。
  有:
  三岔驿,十字路,北去南来几朝暮。
  朝见扬扬拥盖来,暮看寂寂回车去。
  今古销沉名利中,短亭流水长亭树!2
  诗中“北去”指的是进京为官,“南来”指的是贬谪流放,“几朝暮”,这是说宦海浪大,变数瞬息的。
  想来题诗的人定是一位官员,有过官场失意,才发如此叹息吧。
  沈持往下看去,见另一行是:
  今夜三岔驿前月,伴吟应到落西山。3
  还有:何时驿使西归,寄与相思客,一枝新。4
  ……
  相思与愁绪,写了满墙。
  墙壁上的诗句中出现最多的景是梅与月,他正好奇呢,抬头往窗外一看,只见几株梅树,一架蔷薇,天空上悬着一弯月牙。
  天黑了。
  沈持举着烛火看了一首又一首的诗,眼睛累了,他望向今夜的月色,不知……远在边关的史小将军还好吗。
  逛完三岔驿,一瞬旅途的疲劳来袭,他心中念着回家,早早歇下。一夜自是安睡。
  次日沈持换了匹壮硕的公马,继续赶路。
  十天后,抵达秦州府。
  还未入城,秦州府城外早已有衙役敲锣打鼓来迎,高喊:“恭迎新科状元回乡。”百姓涌出城外来接他,鞭炮声响彻十里开外,散落的鞭炮在地上乱蹦,似铺了一层厚厚的红毯。
  秦州知府韩其光迎出来,在他礼部官员捧着的黄榜前跪下:“恭迎新科状元沈大人。”
  沈持一把将他扶起来:“韩大人快请起。”
  韩其光眼中含着泪,他克制地扶着沈持:“没想到我秦州府还能看到新科状元郎省亲啊,本官这心里……痛快了啊!”
  他在这里当父母官快十多年了,别说新科状元郎,连个探花省亲都没见过,每次春闱之后,能孤零零回来一二进士便已是天大的喜事。
  哪里还敢想状元郎携黄榜归来省亲!
  当下在城中最好的酒楼设下筵席,要为沈持接风洗尘。沈持拱手说道:“韩大人,君恩眷顾,下官此次有幸摘得魁首,自当常思微时事,不敢贪奢华讲排场,如今一路走来浪费颇多财力,下官十分惭愧,还请大人万不要再开筵席,咱们能相聚说几句话就好。”
  说什么也不肯在省城多停留。
  韩其光只好送他出城,望着新科状元一行人走远,他对身边的官员道:此子少年得志却不忘本心,将来必成大器。
  沈持在马上鼻子痒痒想打喷嚏:……
  路上,赵蟾桂说道:“今日迎大人回乡的官吏中,有一人鬼鬼祟祟的,不知是不是大人有过节?”
  沈持:“我看见了赵大哥,同知许大人。”
  当年占了他团灭献县山匪功劳的许寻,如今升了官,在府衙当同知。
  赵蟾桂:“大人要不要告诉韩大人?”
  沈持:“罢了。”
  他回乡省亲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
  或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听说许寻这人为官的名声不算坏,就不同他翻旧日的账了。
  从省城出来,沈持一众人快马加鞭赶往长州府。
  到了长州府城外离城还有十多里,已被围得走不动路了,官道旁的百姓们夹道相迎,很多人手上抱着白胖的男娃儿,带他们来看新科状元郎,期望他们能沾沾文曲星的才气,长大后读书登科及第,耀祖光宗。
  沈持让赵蟾桂打赏沿途遇到的家乡妇孺,有小娃儿挤到他马前的,他会把孩子抱到马上,跟他一起走一段路。
  长州府的城门上高挂着红灯笼,门前铺了十里红绸,衙役们列队等候在门外,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新科状元郎回乡省亲喽——”
  知州顾汲率大小官吏等在城门外二里地处,一直让衙役去探新科状元郎走到哪里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喊了声:“新科状元郎来了。”
  这时,长州府城门口二人敲起大鼓,几十人敲着锣,在锣鼓玄天中,一队醒狮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舞起登科舞,醒狮龙腾虎跃,气势雄壮如风起雷鸣,舞着来到沈持面前跪下做恭迎状。
  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
  沈持见此情景从马上下来,撩袍跪地一叩首:“乡亲们,我回来了。”
  他这一跪让不少百姓眼中泛起泪花:“好,好,我们长州府的状元郎回来了……”
  知州顾汲领着官吏们急忙上前跪迎黄榜:“恭贺沈大人高中魁首。”沈持:“多谢顾大人,大人快快请起。”
  长州府的官吏们簇拥着,无人不说着恭贺的话。
  在人群中,沈家上下的男丁穿戴一新,早已被府衙接到城外来迎沈持,只是他们挤不到跟前去,只能远远望着一身大红状元朝服的沈持缓缓而行,沈山哑声说道:“阿池回来了。”
  说完他泣不成声,被三个孙子搀扶住勉强随百姓一道跟随新科状元入城。
  沈煌一次次抬头去看儿子,那带着乌纱帽腰束玉带的孩子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红着眼,心中一遍遍念着:阿池,我们的阿池考中状元回来了……
  第92章
  沈全、沈正和沈知秋三人挽着沈山, 走一步往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望一眼,生怕一眼看不见,沈家的状元郎阿池就不见了一般。
  这时候, 被团团围住的沈持对着长州知州顾汲长揖一礼:“顾大人,诸位大人, 下官家中还有母亲倚门盼儿归,下官归家心切, 这就告辞了,今日劳大人出城相迎, 叫下官愧疚不已。多谢多谢。”
  顾汲还礼说道:“沈大人何须如此客气, 你既急着回家, 本官就不留你了。”
  他对周遭的百姓说道:“新科状元郎思念家人,乡亲们让开路, 放他回禄县与家人团聚吧。”
  有人说道:“沈家老爷子不是带着孙儿来州府了吗?怎么到处不见人。”
  顾汲一下子想起来了:“哎呀呀你瞧本官这记性, 原是接了沈老爷子来州府一道迎沈大人的,想是他们被人给挤散了。”
  人堆里, 有人看见沈家人, 高声喊道:“沈家老爷子在这儿呢。”
  百姓们立刻让开一条道, 沈持顺着他们的声音望去,与七双通红的眼对上了,他爷,他爹, 叔伯, 还有堂兄弟。
  他快步走过去跪下给沈山磕头:“爷, 孙儿回来了。”
  沈山的唇微微发抖,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沈持头上的乌纱帽,又不敢碰着, 手停在半空:“孩子……快起来。”
  沈全和沈正赶紧把他扶起来。
  沈持起身后又去给沈煌见礼,父子一对望双双湿了眼角,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池消瘦许多,”沈文讷讷地说了句:“路上累,有话回去吃了饭再说吧。”
  “对对,先回家。”沈凉也说道。
  一旁的沈知秋看着他眼泪倏地一下迸出来,簌簌往下掉。
  沈持握了下堂兄弟们的手:“走,咱们回家。”
  说完,他搀扶着沈山上了沈家的牛车,一道回禄县。
  沿途百姓一路相送,直到送出长州府城。
  天已近傍晚。
  禄县的城门亮起绘着登科图的八角风灯,把县城门口照得红红火火。
  禄县县令文丛带着县衙官吏早已等候在城门口,等沈持一行人一到他们便迎上去,恭贺新科状元郎夺魁归来。
  沈持与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由他们接待礼部陪同新科状元回乡的官员,先行回到没玉村沈家。
  这时已经入夜,村中一片幽静。
  乡村小道依旧如昔,溪水,桑葚树,麦田都是老样子。
  只在村中通往沈家的那条路口,竖了状元第的石坊,看样子是新刻的,没有一丝风吹日晒的痕迹。
  “你点了状元后,秦州府的乡贤们最早给家中送来报喜讯,”沈山指着石坊说道:“这也是他们给刻的。”
  比朝廷官差送来的喜报还早两天。
  沈持点点头:“他们有心了。”
  沈家的牛车刚进没玉村,看见他的街坊邻里端着灯走到院子外头,依旧用朴实的乡音喊道:“沈家的阿池回来了。”
  “……阿池回来了。”
  “……”
  声音传到沈家,沈月一下子从屋里冲到门口,立在门槛上向外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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